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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檀一怔,心脏传来塌陷似得感觉,那些塌陷被滚烫细腻的情感所填满,他一时有些眩晕。

他视她如命,如珍宝,她好像也是。

这一发现令他心神激荡。

那种难以忍受的恐慌好像被安抚了。

他在她怀中逐渐镇定下来。

鲛绡帐整齐地垂在地面,那高大的银发青年半跪在脚踏上,玄色冠服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龙纹狰狞肃穆,繁复而华丽地垂至地面,整个人的气质冷峻而强势。

而床榻上斜靠着的女子娇小纤瘦,她却将他揽在怀中哄着。

只有她,能抚慰他的心,能让他冷静下来,压住心中的兽。

许久,她肚子传来咕咕的声响。

他亲了亲她,“我去给你弄吃的。”

毓秀宫就有小厨房,他不想假手于人。

她拽住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嘛,你拿过来还需要时间。”

以前来月事并不会觉得饿,现在感觉身体都被唤醒了,消耗得多,就饿。

他含笑看着她点点头。

他也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恨不得把她拴在身上。

宋旎欢想下床却怎么都找不到鞋,这才想起刚才是被谢檀抱过来的。

再抬眼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她的绣鞋在他另一只手中。

她的脚在他手掌中玲珑小巧,与他皮肤相触,有一种羞耻感攫住了她的心。

谢檀依然半跪着,仔细地将宋旎欢的脚放进绣鞋里,又在她脚背亲了一下。

而后披上袍子,将她裹在里面,打开了门。

*

谢老爷听闻儿子的安排,惊的一时说不出话,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你!你这个逆子!”他破口大骂,“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不孝!”

父母告子不孝,可以说就是断送了其子之后的仕途。

谢云霁站直了,袖袍浮动,眼睛都不抬一下,“父亲尽管去告。”

“您觉得儿子还在意仕途么?两次贬黜,还能再低到哪里去?”谢云霁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我是您儿子,您予我生命,您做下的错事,我愿意承担。您跟儿子去刺桐港赴任,到了那给您置一处宅子颐养天年,就是陛下允准的。”

“父亲也是读书人,我实在想不通,一个读书人怎能做出如此蠢事!谢府交由魏夫人,定然是妥帖的,云玠也在朝廷做官,与谢府守望相助,父亲放心随我上路吧!”

谢之桓惊怒道:“我做什么了我?她不是好好地吗?!”

“正是她还好好的,若是她出了事,你我就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谢云霁气的脸色发白,深呼吸一口气,“父亲不是本来就喜欢游山玩水么?快些收拾行装吧!”

谢之桓刚想在说什么,只见谢云霁对门外唤道:“来人。”

听到谢云霁的呼唤,门外等候的小厮和侍从鱼贯而入。

“老爷身体不好,你们几个看着他好生休息。其余的,替他收拾行装和换洗衣物。”谢云霁边走边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直,“老爷书房的那些姬妾,给些银钱都遣散了罢。”

“谢云霁!兔崽子!你要反天不成!?”谢之桓在小厮的钳制下奋力挣扎,叫道,“还安排起你父亲来了!”

谢云霁回过身来,一双琉璃似的眸子淡漠清冷,“子以父为榜样,但父亲一直以来做的都太令儿子失望了,宠妾灭妻,逼死我母亲,之后又欲加害我妻子,既然父亲昏聩,谢家就只能我来做主了。”

谢之桓楞了愣,夕阳将谢云霁的身形勾勒出挺拔出尘的剪影,他言语间的淡漠和仇恨像是尖锐的利器,将谢之桓掩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子挖了出来。

清河郡主,他的发妻,也是这样清冷出尘,心思缜密。

他的儿子,原来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为母复仇。

他真像他母亲啊。

*

原本的文华殿大学士接连受贬黜,百年世家谢氏家主与新一代的掌舵人都出走云京,要远去那刺桐港赴任,不知何时归来。

一时间,云京权贵圈子人人自危。

这场世家和天子门生的角逐,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出了云京,谢云霁便弃了马换了马车,“我父亲在马车里,他身体不好,你们好生照看他,慢慢往缥缈峰走,不急。”

暗卫垂首,“是,公子。”

哪里用好好照看呢,给灌了昏睡的药,一路上都老实的很。

跟在一侧的管家瑟瑟发抖,望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主,心中的震惊难以断绝。

少主夺了掌家大权,还要将自己的父亲送去缥缈峰……

当年清河郡主死后葬入谢氏陵园的只是衣冠冢,因是皇家血脉,故回到封地,葬在了缥缈峰下。

谢云霁望着缥缈峰的方向,缓了缓心中的钝痛,喃喃道,“母亲,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了才让他去陪您……有父亲陪您,您便不寂寞了罢。”

十月里,世家以谢氏为首,逐渐势微。

十一月,皇帝排众议颁立后诏书,立宋氏女为后。

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起了立后大殿的繁琐诸事,约莫在来年春天,可正式行礼。

是日,宋旎欢正和谢檀在宫里西苑牵着泠鸢溜达。

礼部的官员找了半天,才找到皇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折子呈上。

问的都是些关于立后大典和皇帝大婚的琐事,这些事,谢檀从不让她烦心,都是他去解决。

宋旎欢觉得无趣,就自己牵着马往前走,怎料那马儿离了谢檀身边就不老实,打着响鼻儿在她颈侧喷着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和它躲一边玩,兴起之时竟在青黄不接的草地上跳起了舞。

她的舞自然随性,像是与天地撒娇。

礼部官员抬头,只见皇帝忽然笑了。

天,这个阴沉莫测的帝王,居然会笑。

谢檀注意到这个官员的目光,笑容徒然消失,眼眸中含着冷气似的,道:“下去。”

自从那日以后,他便发现对她的占有欲愈发难以控制,他明明知道这个礼部的官员不可能觊觎她,他却还是难以忍受她出现在除了他之外的男人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