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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光雾山。

山下炊烟袅袅,大黄狗在前面带路,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扛着锄头往家赶。他们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相互问候着,仿佛没有什么纷扰和烦恼。

山上茂林修竹,流水淙淙,古刹的钟声响起,悠扬而庄重,回荡在山间,这声音振聋发聩,似能涤荡清红尘所有的烦恼。

年轻帝王的脸笼罩在夕阳里,半明半暗,他静静地站在山顶,远眺着山下的村庄,青烟袅袅,祥和安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寺庙,寺内香烟缭绕,僧侣们正在虔诚地诵经。

他迈步走进寺庙,来到大殿前,只见一个身穿僧袍的男子正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

那男子正是萧玹,他的面容平静而安详,仿佛已经超脱了尘世的喧嚣。

年轻帝王默默地走到他身边,静静地注视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并肩作战,共同打拼天下。然而,如今的他们的位置竟是如此,谁能想到呢。

大殿内有淡淡的檀香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已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距离。

他曾经那么了解这个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萧玹身为皇长子,毕生所求到底是什么?

他曾以为他当然求的是皇位,后来又以为他求的是北境安稳天下大同。

再后来,谢檀也不知他所求到底是什么,竟会在皇位唾手可得时遁入空门。

萧玹离开皇宫时还不是这个样子……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身披袈裟、手持佛珠的僧人。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平静和寂寥。

“净玄禅师?”谢檀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想要从这个陌生的称呼中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

然而,这个称呼只是让他感到更加困惑和迷茫。

当时事态复杂,萧玹几乎命悬一线,九死一生还未痊愈,就看破红尘了,默默地剃度出家,隐姓埋名伴青灯古佛。

登基以来,早就想来看他。

如今亲眼看到萧玹,谢檀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

好好的意气风发,龙章凤姿的大皇子,怎就成了面前这个单薄佝偻的僧人……一瞬间苍老了似的。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萧玹缓缓开口。

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有种可靠的踏实感。

可谢檀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萧玹了。

“……我对不住你。”谢檀低低道。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在这深山参禅悟道,已是最好的因缘际会了,你无需再挂心我。”

“到底是为什么?”谢檀问。

良久,萧玹手中的佛珠停下,道:“我在为她们修来世。”

她们……是太子妃和他的那个宠妾么?

“别人都不明白,你定能懂。”萧玹又道。

谢檀听说过萧玹的宠妾王绾,前首辅阁老之女,下场凄惨。

太子妃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在如今看来的确保全了整个东宫。

萧玹用情至深至此,可他的情和歉疚到底是对谁的,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

萧玹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女子消瘦无依的模样,脸色白的令人心惊,凝眉望着他,幽怨凄恻,一遍遍问他:“你到底爱谁?”

可仔细看去,那张脸一会儿是绾娘,一会儿是他的发妻。

绾娘的死,让他整个人也跟着没了生气,他救不了她。

悔恨、煎熬、无奈。

肃柔她……最后的所为,是标准的太子妃的选择。

对肃柔,他敬她、爱她、更有愧于她。

萧玹被这种两难的情绪折磨的生不如死,只得遁入空门,寄希望能在渺沧海之一粟的佛法中寻到答案。

谢檀弓下身,蹲在萧玹面前,“你的儿子,他很好,我会等他及冠之时将皇位还给他。”

“你可信我?”

萧玹终于抬起了眼眸,看着面前的年轻帝王,“一个孩童,落水、高烧不退、从高处坠下,是有无数种可能夭折的。”

揣测圣意的人那么多,只要皇帝想,无需自己动手,底下人就会用无数种意外的方法取一孩童性命。

“可他好好活着。”萧玹认真道,“多谢你。”

听闻萧玹的话,谢檀压在供案上的手蓦然松了劲儿,佛教繁复的雕花纹路将他的手心硌出了深深的痕迹。

他信他,他信他!

谢檀似乎能从萧玹平静倦怠的脸上,看到过往并肩而行的峥嵘岁月。

他的兄长啊……

萧玹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帝王,多么相似的一张脸啊。

他以前怎么从未察觉过?

六弟萧慎逼宫那天,父皇中了毒,在陈良带着天子亲卫从暗道中冲出时,父皇说的那句话,萧玹一直记得。

保护萧檀。

论亲疏远近,父皇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父皇并未和萧檀见过面。

到底为什么呢。

后来他受了重伤,跌进了密道里,依稀看见父皇弥留之际与陈良交待着什么。

再后来,陈良就拥谢檀称了帝。

月华初上,穿过古刹高而密的林木照下来,满地斑驳。

耳边是蝉鸣鸟叫,仰头是漫天神佛。

萧玹心中并没有任何阴暗的想法,谢檀登基后垂治天下,做的很好。

在此之前数代大昭帝王,皆以仁政治天下,未免温吞了些。

谢檀一登基,是少有的铁腕,竟根治了不少累年积弊,比如摒弃承祖宗余荫入朝为官的弊端,强调以学识举士,任官以才,打破世家垄断,提拔寒门子弟。

把江山交给应该的人,没什么不对。

萧玹将腕子上的菩提手串褪下,交到谢檀手中,“戴着吧。”

他说话时神情严肃,眼底的那几分轻松,却没逃过谢檀的眼睛。

谢檀疑惑地看着萧玹,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跪在蒲团上的僧人又重新闭上了眼,像一尊没了生气的木雕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