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姑面容恬淡,看起来与世无争,看似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狠戾。
她听见久违的、熟悉的脚步声,柔声道:“你来了,我早猜到你会来的。”
萧衍愣了下,随即停住脚步,轻声问道:“母亲,这些年您过得如何?”
丽贵妃敲击木鱼的手略微顿了下:“不好不坏,在佛祖面前,弟子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沉默良久,低声问道:“衍儿,所以是你……把他杀了?”
萧衍再次怔住,母妃是在问萧止的事,他并不打算藏着掖着,只能实话实说道:“嗯……”
丽贵妃敲击木鱼的速度突然加快,嘴里也快速念着佛经,半晌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杀得好啊!”
萧衍浑身冒出一股寒气,他知道母亲向来不喜萧止,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恨毒了他。
这也难怪,当年丽贵妃在后宫作恶太多,几乎亲手断送掉了先帝一半的子嗣,这也因此让先帝对她恨之入骨。
先帝未过世时,便将丽贵妃遣送出宫,打发她去寒山寺出家做了尼姑。
丽贵妃奢靡惯了,对她来说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粗茶淡饭完全不合她的胃口,身上没有流光溢彩的霓裳,只有素色、甚至打着补丁的道姑服,简直就是折磨。
后来萧止意外登基,丽贵妃原本打算萧止能念在母子一场的情分上,将她风风光光迎回宫里,然后将她奉为太后。
可谁知却被萧止严词拒绝,理由是要恪守孝道,不敢忤逆先帝旨意……
为此丽贵妃对他恨之入骨,日日夜夜念经诅咒他。
萧衍犹豫会儿,才终于勉强开口道:“母亲,您想回宫吗?”
她想,简直太想了。
丽贵妃猛地回过身来,眼神从惊喜瞬间调整为平静:
“衍儿,还是你心疼母亲,咳咳,虽然为娘已经习惯了青灯古佛的日子,每日陪佛祖说说话就觉得很知足了。但是,你如今统摄大权,身边杂事自是少不了的。若是需要母亲帮忙,母亲还是愿意回宫去帮你。”
萧衍皱眉,淡淡道:“儿子倒不很需要,你乖孙儿好像更需要一些。”
丽贵妃发出阴寒的笑:“哼,乖孙儿?萧止这个不孝子和孟月那个狐媚贱人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少不了又是个天生的坏种。”
“不过既然是本宫的孙儿,本宫是得好好疼疼他呢……”丽贵妃眼神骇人,布满算计。
这原本就是萧衍的目的,他知道丽贵妃对萧止这个儿子有多恨,所以自然也不会喜欢萧宁,将她接回宫,那便有好戏看了。
不过此时他看到母亲的反应,心里竟开始打起鼓来,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
萧宁还只是个孩子,利用他惩罚孟月和萧止,合适吗?
萧衍仅仅纠结了几下,便很快说服了自己,这当然合适。父债子偿,本就天经地义,就让母妃去磨磨萧宁也好。
“衍哥哥~”
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女从内厅缓缓走出来,冲萧衍甜笑着行了个万福礼。
萧衍愣了下,冲她客气地点点头。
丽贵妃赶紧笑着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嘉,你衍哥哥要接咱们回宫了。”
柔嘉表面淡定地笑着,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是丽贵妃亲姐姐的女儿,小时候因父母双亡而被丽贵妃接进宫养在身边,还被先帝赐了柔嘉郡主的封号。
先帝膝下女儿稀薄,再加上柔嘉在宫里行事处处温婉得体,所以深得先帝喜爱。
丽贵妃养她除了顾念亲情外,还有另外一层重要目的,那便是想利用柔嘉以后的婚嫁为他们母子增加筹码。
无论和亲也好、或是嫁个权贵之子也好,也算是勉强让她这一支多少能有些助力。
只是后来东窗事发,丽贵妃戕害皇子的事被先帝知晓,先帝震怒,将她打发出了宫。
柔嘉原本可以继续留在宫中,但她却偏要执意跟随在丽贵妃身边,说是“母亲去哪,她便去哪。”
于是她陪丽贵妃在寒山寺里一待便是五年,丽贵妃感念她知恩图报,对她越发疼爱了。
想到这儿,萧衍对柔嘉也多了一些感激,于是温声道:“柔嘉,你与母亲收拾下行囊,今日便随我回宫吧。”
柔嘉低头浅笑,一脸娇羞自不必说。
萧衍将丽贵妃和柔嘉带回皇宫,依旧将她们安置在出宫前一直居住的瑶华殿。
明日早朝,他便会借萧宁之口宣布她们回宫的消息,以及重新为她们拟定封号。
北寒王府。
孟月昨日折腾一天,浑身酸痛难耐,今晨学规矩时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屡屡出错。
姜嬷嬷毫不留情,拿根硬长的戒尺,往孟月后背上用力抽打以示惩罚。
“你到底怎么回事,昨日跪行都学了,今日如此简单的跪坐你愣是学不会?!”
孟月眼角噙泪,她并非学不会,只是腿脚僵硬麻木,完全不听使唤,再加上跪坐时上身虚浮,总是忍不住左右摇晃。
她现在只想躺着,若是谁能给她一张床,让她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姜嬷嬷见孟月神情恍惚,于是破口大骂道:
“你个小贱蹄子,我可不是那些脑袋灌了屎的男人,不用在我面前搞装可怜这套把戏,你以为自己摆出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会有人疼你了?少做梦了。连咱们王爷都不待见你,哼。”
“你以后贴身伺候王爷,一言一行皆不能出错。老奴的上司华嬷嬷亲自交代过老奴,对你比对别人要越发严格要求,一点差错也不能有,懂了吗?!”
姜嬷嬷拿着戒尺又重重敲了下孟月的脖子:
“尤其是给我本分点!你跪着的时候眼睛不能乱瞟,要低垂着头,手也不许乱动,狐媚人的那套本事统统给我收收!”
孟月不禁苦笑,姜嬷嬷是怎么看出她不本分,是个狐媚子的?难道就因为她长得绝美?!
如果长得美也是一种错的话,那她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因萧衍迟迟未回府,所以孟月便一直在外面跪着学规矩,直到天上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姜嬷嬷打了个冷颤,不耐烦道:“你先跪着练习,我吃过午饭再来调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