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给你。”我坐在副驾驶,将手里提着的半瓶五粮液传到胡之菲手里。
胡之菲接过,对我挤了挤眼睛:“谢谢啊,司葭。你下回见着申总帮我谢谢他。”
“爸,这酒你拿回去。”胡之菲又把酒瓶传到胡叔叔手里,胡叔叔脸色很清醒,席上最多喝了半瓶,申总是足足喝掉了一瓶多。
胡叔叔看看酒瓶子,笑着说:“这个申总倒是个爽快人。菲菲,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胡之菲一嘟嘴巴:“你把我当秘书支使,这时候表扬我了?当我是小孩儿呢。”
“那老爸发个红包给你。”胡叔叔说着掏出手机,要给胡之菲转账。
胡之菲一瞪眼睛:“爸,你也喝多了啊……”
“没有啊。”胡叔叔笑着说,“你一个人在上海,钱够不够花?平时买个包就好几万的。你做主播赚的钱够不够啊?”
“少瞧不起人了。”胡之菲瞥了胡叔叔一眼,“我现在赚的不比你少哦。”又有些嫌弃地推开胡叔叔的手,说,“您的钱,您自个儿留着花吧。”
“那好。”胡叔叔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欣慰地笑了笑了。
随后,他拍了拍酒瓶,提了一句:“菲菲,你今天什么都挺好。包括刚才劝住我,叫我别冲动那一下做得也很聪明。”
话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原来刚才水洒出来,是胡之菲故意的?胡之菲不让胡叔叔投资橡胶生意?
胡之菲看看胡叔叔,双手傲娇地在胸前一绕,说:“您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不让您满意的?我都快油腻出渣来了。我看我自己跟个公关小姐似的。”
“哎,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胡叔叔拧起眉头,制止胡之菲的胡言乱语,胡之菲对我吐了吐舌头。
胡叔叔又拍了拍酒瓶子,正经道:“我是说,你刚才拿这瓶五粮液,不对。后备箱里不是还有个国窖1573吗?你应该拿那个。茅五泸,是这个顺序,申总喊了一瓶五粮液,你拿瓶泸州老窖上来,比他低一个档次,价格也略低一点儿,就能体现出他的身份。这我教你多少回了,你也不用心记。”
“行了行了……”胡之菲摆摆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们这么多酒名堂,酒花样,我这也记不住。”
“亏你还在酒吧干过的。”胡叔叔埋汰了一句。
胡之菲小声顶了句嘴:“谁会在酒吧里喝白酒啊。”
胡叔叔无奈地看看我,笑了笑,又对我说:“司葭,上回咱一起喝酒,还有个小伙子,那孩子,你们分手后,还联系吗?”
我突然警惕起来,往上坐了坐,干巴巴地回答:“就是普通朋友。他在我们小区二期开民宿,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爸~”胡之菲挽住胡叔叔,“您这情报也太落后了吧,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人家早翻到下一篇了。她现在……”
我咳嗽了两下, 忙制止胡之菲。胡之菲话音一个拐弯儿,说了句:“她现在一心只有工作。对了,爸,您回家后,给干爸干妈传个话,就说司葭九月份到申总公司入职了,叫他们别太焦虑。”
“你爸妈说你了?”胡叔叔探头看了我一眼,关切道,“最近我也好久没见着你爸妈了。我只听说,你爸不在银行干了。我头一次去银行取钱,听到大堂经理说的。”
“嗯。”我撇了撇嘴,“我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我妈真得得焦虑症。”
“哎呀,这事……”胡叔叔摊了摊手,“现在外面经济不好,可社会不能总拿我们这代人开刀啊。你说,国企改制改成了下岗,好不容易再就业,还遇上了裁员。菲菲啊……”胡叔叔拍着女儿的肩膀,诚恳的说,“赚钱的事,你也不能着急。赚到了快钱,不能全花了,说句悲观的话,未来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
“爸~你怎么了?”胡之菲有些迷茫地看着胡叔叔,“你该不是买理财产品亏了吧。我早说那个老张不靠谱。他们搞私募的一个个都是赚手续费的,要是代客理财真的能赚钱,为什么不自己干,还要搞社会性融资?”
我听得一愣一愣,这些术语我之前从未从胡之菲嘴里听到过,想必是受了金融科班生黄子爵的影响。
“是套了点儿。”胡叔叔有些尴尬地抽了抽脸颊,“不过也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胡之菲眉毛一竖,“要真像你说的,刚才你会这么不淡定?你以为我想泼你水呢?我要是再不出手,你真给申总投资了,这才第一回见面,可不是您该有的风格。”
胡叔叔努了努嘴,有些尴尬。
时过境迁,曾经意气风发的胡叔叔在这些年过来之后,也像是迅速地老了下去,连在女儿面前说话都不硬气了。反倒是赚了短视频红利的胡之菲,在胡叔叔面前嗓门大了起来,像是教训孩子似的,教育起胡叔叔来。
“爸,不是我说你。你以前一直是搞实业的。金融方面,你不够精通就别碰,亏了钱是小事,就怕把心态搞坏了,着急赚钱弥补亏损。这话还是当初您教我的,您说,财不进急门。现在,我把这话还给您。您可小心些,经济越是不好,骗子就越多,都惦记着您口袋里的那些三瓜两枣呢!”
我拼命给胡之菲使着眼色,她说的上头,愣是不接,我只好打岔:“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往右打方向。”
只听代驾回了一句:“知道了,我盯着导航呢。”
我有些无语。
胡叔叔长叹了一声。
我一转头,胡叔叔靠近胡之菲耳语了几句,只听胡之菲“啊”了一声,一脸惊讶,随即又“哎、哎”地叹了两声。
我不敢问是怎么回事,给胡叔叔送到小区附近的宾馆之后,胡之菲才告诉我,胡叔叔真让人给骗了。
事情是这么回事,之前胡叔叔不是把厂子出租给天津的一个客户嘛,结果那家伙捅了娄子,以胡叔叔的名义赊了上游面料商几批高档物料,付了定金之后,尾款迟迟没打过去。
面料商找人去厂子一看,早就人去楼空了,听业内人说,那家伙用这个法子骗了不少面料,再摇身一变成为面料供应商,转手卖给第三方,现在连人都润到了国外。
面料商几经辗转又找到厂房的承租人胡叔叔,胡叔叔一看协议,当场懵圈了,那家伙伪造证件把厂房给抵押了。
也就是说,胡叔叔收了租金,却损失了一家厂子,倒亏了几百万。就是厂里那些实物资产,也值七八百万,就算抵扣掉三百万的厂租,他净损失少说得有五百万。
“这不对吧。他租的厂子怎么能拿去抵押呢?有没有问过律师?实在不行就打官司呗。”我突然想起这一遭来。
所谓潜移默化的影响就是这样,我现在也是开口闭口找法律途径解决。
“那种人,是有备而来的,比你我还懂法。做局仙人跳之后,自己润出去了,就是吃准了法律拿他没办法。上游供货商不找服装厂,找谁?只能找我爸这个承租人。他们只认抵押合同上的名字,也就是我爸。我爸要是不认账,他们就会告他。官司移交上去,供应商是原告,我爸是第一被告,牵连出来的租客顶多是第二被告。我爸要是想告租客欺诈,除非那个家伙敢回国,才可能立案追诉,不然,就是无头公案,就算闹到高法也没辙。可你要是问问林浩,这种涉案金额级别的案子,真能指望跨国追诉?不可能的!认赔是无奈之举,可也是损失最小的选择。再说,就算厂子变卖赔了几家面料商的损失,那也是九牛一毛,谁知道那人骗了有多少啊?这真是骗子横行,行业大变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