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经过前台的时候,胡之菲报了个包厢号,让服务员加了两道菜,又把账单提前给结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结账用的信用卡正是从副驾驶边的储物格里拿的。
“这也是你爸叫你做的?”
胡之菲笑了笑,便是默认了。
结完账,她同我解释道:“但凡是初次见面,不是人求己,我爸都是抢着买单。更何况,今天这申总还是你的朋友,我爸就是再不懂事,也得给你撑场面啊。”
我面子有这么大?我心里默默想着。
“你没见我爸刚才怎么介绍你的。说你是他干女儿。”
我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菲菲,那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有这么小心眼儿吗?”胡之菲呵呵笑出来,“司葭呀司葭,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这心眼儿就像针尖这么细。自己敏感受累不说,还一不小心扎到了旁人,虽然你不是故意的。”
胡之菲也喝了几杯酒,胡叔叔让她给申总敬的酒,现在话多了起来。要换了平时,我或许也没机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评价。
胡之菲挽着我,有些讨好道:“司葭,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我这儿一喝酒,话就多,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没有。”我心里又难过又自责,小声道,“我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
“傻瓜,那也不是啥缺点。性格是爸妈给的。我了解你,可别人不一定了解你。你平时注意点儿就成。”
“诶~”我认真点了点头。
我俩便又嘻嘻哈哈地往回走。
回了包间,申总喝多了,脸颊红了两坨,他人胖些,坐姿四仰八叉,胡叔叔个子小一点儿,头还有点儿秃,外加说话时有点儿点头哈腰的,整个场面看起来,是申总占据了主导。
他一手揽着申总的肩膀,一手正在挥斥方遒:“以后啊,这做实业的都得卷,老哥,你这公司转手的及时,可省下了好大一笔,我圈子里那些做服装的,做包装的,做地产的,一个个日子都不好过。我要不是做这个互联网服务,我也不想干了。你说,找个海岛,买个大别墅,每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这日子得有多惬意。”
我听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句诗被申总这么揉到了一块儿,听着还挺和谐,我忍不住笑了笑。
申总朝我瞄了一眼:“司老师。”再一转头,看到胡之菲:“哟,菲菲。”
“申叔叔,来,我给您倒个酒。”胡之菲摇了摇酒瓶,“呀~不够呀。”
“诶~”申总用掌心将分酒壶一挡,“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都多了。”
胡叔叔站起来,双手拍在申总肩上:“管够,管够。”
胡叔叔就跟变戏法似的,将那瓶从车里拿上来的五粮液拿上桌,一边拆着包装盒,一边吩咐胡之菲:“菲菲,这发财酒给申叔叔满上。老爸还要再敬敬申总。”
“诶~!”胡之菲爽朗地笑着,两人比唱双簧的配合的还默契。
申总皱了皱眉,苦笑,嬉笑怒骂间,指了指胡叔叔说:“胡兄,你看看,你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以后机会有的是,俄呢苏州离上海交关近,内有空来坐呀。”胡叔叔用苏州话套着近乎。
“交关好,交关好。”申总也跟着附和。
我瞬间便有些明白,网上常有吐槽酒桌文化是封建糟粕,可也不尽然,有时候这酒还是情绪的催化剂。
要不是推杯换盏,如何能在头一面,几个小时间,就热络到了一起。
我看看胡之菲,她正给自己的酒杯里斟着酒,她发现我在看她,她酒瓶一转,悄声问:“要不你也敬敬申总?”
“我……”我又涨红了脸。
胡之菲没空跟我费口舌了,笑着端起酒杯,跟在胡叔叔后面,又敬申总:“申叔叔,今天这顿饭啊,吃得真是高兴,您这酒量啊,比我爸还厉害。来,我敬敬你。”
“小妮子真会说话。随你~”申总一转头又指了指申总,抛了个媚眼回来,同胡之菲开起玩笑,“菲菲,你这敬酒得有个由头吧。你在上海工作,你提个要求,看看申叔叔在行业内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尽管提。”
这橄榄枝抛得是格外有力,申总还真是那种对朋友义气的人,一顿饭,就要答应胡之菲一个条件,何况,胡之菲做这行,总归免不了和申总这行有些关系,以后办个粉丝见面会什么的,肯定有用得到申总公司的策展部门。
我正旁观着,想看看胡之菲会提什么。
可胡之菲回看我一眼,即刻说:“申总,要说要求。我就只有司葭这一个闺蜜,她大学专业没选好,出来工作这些年,没少走弯路,这下她能在您公司里工作,我就放心了。”
我顿时感动起来,眼神看着胡之菲的侧脸,不知所措。
“来,司葭,我们一起敬敬申总。”她将酒盅传到我手里,又倒了一杯给自己,姿态做好,都手把手教到这个份上,我若是再矫情,真是太不懂事了。
一仰脖子,我们俩都干了。申总也相当给面子,干了一盅,再是一盅,一一回敬。
两钱五粮液入喉,一顺喉咙辣到肠胃,我眼睛也憋出些泪来。
申总见状笑着揶揄了一句:“司小姐是真不会喝啊。行了,今天我这面子大了。两位美女这么好话说着,我今后多照顾着点儿。再说,司葭也是我女儿的老师,我当然放在心上。”
我呵呵傻笑,烈酒片刻上头,熏红我的脸颊,这场合又让我分外拘束、紧张,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
申总又笑话我:“司葭啊,那这事儿吧,还得看你,你别老对着我摇头。这个习惯得改。”
“诶。”我规规矩矩地站好。
胡叔叔打着圆场:“小姑娘嘛。她以前可滴酒不沾,今天真是给申总你面子。”
“好,今天这么高兴。我提一个生意。”申总解开脖子上两颗纽扣,对着胡叔叔说,“胡兄,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刚去过三亚,考察过橡胶生意。我觉得这个生意可以投。”
胡叔叔笑了笑,没接茬。
“你刚放掉工厂。手里闲钱是不是也在找机会?”申总认真起来,刚才一脸的酒色财气顿时清醒,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树,都是10年前后种的。10年,橡胶多少钱一吨?”他在桌上写了一个数字,“4万。你看看,这个利润,多少人冲了进去。后来呢……”
他一手在桌上划了一道下斜线:“就这样。你看看,接棒4万一顿的那些投资客,亏了有多少?”
他捋了捋舌头,道:“亏、麻、了。树都砍了三成了,这就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