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姝听闻皇帝之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反问道：“陛下您说，贵妃在那般境遇下遭人陷害离世，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痛，眼眶也微微泛红。
说罢，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皇帝，眼神犀利如刀，似要将皇帝的内心看穿。
“陛下这么多年对贵妃念念不忘，仿若情深义重，可臣妾倒想问问陛下，您可还真切记得贵妃的模样？”
江淮姝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带着一丝挑衅与质问。
她轻轻垂眸，像是陷入了沉思，继而又道：“如今提及贵妃，恐怕陛下心中只剩那个年轻貌美的幻影吧？您不为贵妃娘娘建墓，不设祠堂，不许后人祭拜，究竟是不想让皇后乃至文武百官知晓您的情意，以此护她周全，还是您不愿相信自己的爱人会渐渐老去，终有一死呢？”
话落，江淮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也不再克制，肩膀微微耸动，尽情宣泄着内心的情感。
“陛下从未爱过任何人，不过是缺少一个借口罢了。”
“贵妃活着时，您的借口是盼着贵妃回宫，妄图与她共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
“贵妃死后，您的借口是为她复仇，可为何多年过去，您都未曾有所行动，偏偏等有了皇后要动手杀臣妾这样一个可杀皇后的由头，便立刻动手了。”
江淮姝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身体因愤怒而轻轻颤抖，双手紧紧握拳在身侧。
一旁的常公公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默默闭上双眼，在心底为太子妃默默祈祷。
“皇后替您料理后宫二十年，贵妃背负骂名二十年，可您却当可甩手掌柜，退至幕后，当真是十分会算计！”
“够了！”皇帝猛地站起身来，脸色涨得通红，好似猪肝，双眼圆睁，怒目而视，伸手指着江淮姝大声吼道：“你今日实在是太过放肆！”
殿内的侍卫和太监们见状，如临大敌，“扑通”一声纷纷跪下，整个宫殿被压抑的氛围笼罩，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江淮姝却仿若未闻，只是轻轻偏了偏头，脸上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地说道：“陛下不就是想听这些话？”
“臣妾不过是依着陛下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怎的陛下反倒恼羞成怒了？”
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皇帝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不屈，仿佛在与皇帝无声地对峙。
“朕允许你议论任何人，唯独不许你提及敦肃贵妃。”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都在微微颤栗。
“最不该提及敦肃贵妃的人，难道不正是陛下您吗？”江淮姝毫不示弱，柳眉微微挑起。
“你！！！”皇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在空中颤抖着。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江淮姝那张清澈而坚定的面容时，心中的怒火莫名地消散了几分。
“罢了，不过是后辈的狂妄之言，朕何必与孩童计较。”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龙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落寞。
“陛下为太子殿下筹谋多年，立太子为储君的想法定然早早就定下了，如今陛下唤臣妾前来询问，不过是想试探臣妾罢了。”
江淮姝微微福身，恭敬地说道。
“臣妾不敢欺瞒陛下，臣妾并非江国公之女，江国公之女江淮姝，于八九五年十一月，已在江国公府的一场大雪中香消玉殒。”
江淮姝微微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坦然，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臣妾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君王，人人平等却又有着无形差别的世界。”江淮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惆怅。
“你是说，你并非江家女，而是其他人？”
皇帝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与探究。
“是。”江淮姝简洁地回答道，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你为何要与太子成亲？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为何？”
皇帝倾身向前，目光紧紧锁住江淮姝，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任何试图对太子不利的人，他都要替他料理，哪怕是太子妃。
“初时，臣妾也不明所以，只觉在江府的日子苦不堪言，一心想为自己寻条出路罢了。”
江淮姝微微咬唇，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可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对臣妾处处以礼相待，从无半分敷衍，日子久了，臣妾便渐渐沉醉在太子殿下的温柔乡中了。”
江淮姝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红晕，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臣妾也不会相信有一男子会真心待自己，可太子殿下肯因为臣妾的一句玩笑话，便耗费心血为臣妾圆梦，臣妾惊喜之余，也会有惶恐。”
“臣妾也怕这是一场梦，一睁眼，这里的一切便不复存在，可如今臣妾想明白了，既然终要离去，不如趁着当下阳光正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江淮姝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于的多了，她低了低头，用帕子悄悄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或许这些话，身在帝王之家的陛下并不能理解，可正是这些平凡的点滴，才最是打动人心。”
江淮姝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对皇帝的同情。
“臣妾虽看似无情，可到底也是有心之人，又怎会不为之动容呢？”
江淮姝微微抬起头，目光坦然地与皇帝对视。
皇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心中对这个太子妃也有了新的认识。
“有勇有谋，秀外慧中，如今，朕便可放心了。”
皇帝此番召她前来，本就是想瞧瞧这个深陷舆论漩涡的太子妃究竟是何模样，有何心性。
如今一番交谈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这太子妃的确聪慧过人，能言善辩。
她口中那个人人平等却又不平等的世界，也让皇帝不禁心生感慨，微微摇头叹息。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冷声道：“你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难怪不止朕的两个儿子对你倾心，就连箭翎世子也肯为了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臣妾不敢，臣妾这般其貌不扬，面容平凡无奇的女子，怎会如陛下所言？”
江淮姝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愧。
若非自己失忆，又怎么会在世子府待那么久？
当真是差点耽误了大事。
皇帝面不改色的继续道：“箭翎世子肯为你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可这件事情，错也不在你，朕不会怪罪你。”
江淮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错愕。
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社会，是无论什么，都以皇权至上的社会。
可如今的皇帝，却说错不在自己。
皇帝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变化，幽幽感慨道：“朕从前也心狠手辣，弑君弑父之事都做得出来，如今也许是岁数大了，心生慈悲之心，倒是学会宽容人了。”
皇帝盯着面前的龙椅，继续感慨道：“世人皆言皇位之上的人最为艰难，可又有谁曾真心在意过一个女子的付出？”
“寻常人家的女子不过伺候一家老小便已叫苦不迭，而这后位之上的女子，被天下女子视作楷模，一言一行皆不容有失，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呢？”
“朕当年没让她坐上后位，便是不想她太过辛劳，行动处处受限，做个宠妃，总归比皇后少了许多束缚。”
皇帝微微眯眼，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满是惆怅与无奈。
“若贵妃真能只做宠妃，倒也算不得冤屈，可她偏偏因陛下往昔的深情，惨遭他人毒手，她又是何等的无辜与冤枉？”
江淮姝轻轻皱眉，眼中满是对贵妃的同情与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