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大长老在看到那光团落下瞬间脸色就彻底无法淡定了,本能要伸出手抓过去。
又想起这东西是他们尊贵的母树亲自送出去的,动作在半空中停住,表情一时间千变万化格外扭曲。
他这样大的情绪波动江流璟当然能留意的到,但他不清楚情况,也不敢随意动弹,身体像支没地的箭矢笔挺站立。
只见对面身形佝偻的精灵老头用十分复杂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他几遍。
那目光里混杂着震惊、迷惑、不解,或许还带了点隐隐约约的痛心。
让江流璟想到自己某个提起朋友跟野男人跑了的下属,那少女当时提起她朋友时脸上也是这种沉痛的表情。
但那时候的江流璟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大长老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沉沉叹了口气,苍老声音沾染几分疲惫道:
“这柄法杖是我族从古守护至今的圣物,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被母树保护着了。
它没有能被记载流传下来的名字,唯一能辨认出的是它杖身的材质,神源木,这种神木早在千年前就彻底灭种绝迹,这柄法杖或许就是世间最后的神源木造物。”
他望着江流璟,“你是法师,应当能了解神源木的价值。”
江流璟的确知道。
学校的炼金课上,他曾尝试过制作法杖。因此对各种材料十分了解。
能够用于制造法杖的材料多种多样,石料和木料材质居多,一柄高品质的法杖首先要求也最为重要的便是杖身的材料,几乎决定了法杖最终品级的下限。而上限则是靠法杖上后续附加的各类矿晶材料和镌刻法阵进行增幅。
神源木作为早已绝迹的一种顶级材料,只被莫军当做一个知识点随意科普给他们听。
和其他顶级材料相比,它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特点,不受任何属性限制。
像江流璟所拥有的那柄水系法杖就只能释放水系魔法,而神源木则能对全属性进行增幅。
江流璟上课时听到便觉得神源木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材料,和他隐藏的全属性完美契合,奈何人家早八百年绝种了。
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一柄神源木材质的法杖。
然而,理想中的法杖就在自己脚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他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捡。
他侧过身转向一旁的母树,仿佛和一个鲜活的人类面对面交谈一般询问道:“你是想把它交给我吗?”
在凝出光团后,树身上起伏的蛛网似的白光就尽数暗淡下去。听到江流璟的问题,母树没有摇晃枝叶,但空气中骤然卷起一股风流。
江流璟只感觉手中一凉又是一沉,低头看去,原来还躺在地上的法杖已经出现在他掌中。
树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江流璟又对它道了一声谢谢,树便开心地沙沙摇晃。
造物真是神奇,母树明明连个表达情绪的五官都没有,江流璟却能从它一闪一闪星光似的树叶间具象化感受到它喜悦的情绪。
这边人友树恭,那边大长老在独自自闭,他陪伴母树三千余年,从没见母树哪回见到他时有这么高兴,一时间简直郁闷得不行。
“我本来还猜想你会不会以前是暗精灵,但现在又觉得你不像了,母树从没对哪只精灵这么友好过。”
“暗精灵?”
“对,是精灵族里的一个罕见分支。”大长老抓起一把自己金灿灿的头发,对着江流璟扬了扬。
“精灵族中公认的纯正血统都是金发,但偶尔也会变异出那么一些其他类型的,比如暗精灵,他们跟你一样都是黑发,但是数量非常稀少,近五百年里都没有诞生过。”
他随口道,“其实过去黑色在大陆上一直是不祥的颜色,直到那位出现,黑色才变为尊崇的象征。”
江流璟听出了他的意思:“所以以前,暗精灵并不被欢迎吗?”
对于这个问题,大长老没有立刻回答。
他仰起头看着庞大而宁静的母树,似乎透过那些繁茂的叶和粗壮的枝干,望见了那些凝固在历史里的时间。
良久才道:“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异类都是难以生存的。”
又笑了笑,“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暗精灵一旦出现都被保护得很好,毕竟现在黑色很珍贵,而且暗精灵确实比其他精灵更容易获得强大的魔力。”
一直不曾开口的赤却忽然道:“你们其实很害怕他们吧。”
大长老声音一顿,回头向他看去。
以他的身份实力早就遇不到几个会顶撞他的人,但显然今天非同寻常。
“此话怎讲?”
赤发青年声音和身姿一样平稳不动如山,不带丝毫情绪、仅仅陈述事实般叙述道:
“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暗精灵很珍贵,就不会默认金色才是正统颜色。而应该把他们一出现就奉为王族才对。他们比你们更强不是吗?”
赤这些年随着突破种族记忆也恢复不少,知道自己是族里无比罕见的赤魄,十几代都出不了一只,拥有比其他魄族都强大的天赋和力量,一出生就会被当做未来族长培养。
暗精灵如果真如大长老所说的那样珍贵又稀有,理当拥有和他一样的待遇才对。
但赤一路过来,无论是在艾丽娅还是大长老这里,都只听到了金发越纯正越是血脉纯净的象征。
大长老眼神闪动了下,没想到他会抓住这个角度的细节,他承认道:“的确,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歧视或者害怕他们,而是因为暗精灵寿命很短。”
“在整整三千年里,精灵族一共出现过七只暗精灵,他们中间最长寿的一只也只活到了三十五岁,简直如同受到上天诅咒一般,所以虽然暗精灵拥有非常强大的魔法天赋,我们也不会考虑延续他们的血脉。”
“诅咒?”
“是啊。这种事情一看就不是巧合,但也不是人力能做到,所以只能是上天的诅咒了。”
大长老把手背到身后,脸上似乎有几分感慨。盯着江流璟看了几眼,忽然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
大踏步走到江流璟身旁,拽着他的衣领逼他把头低下,仔仔细细观察了会儿。
大长老松开手,神情骤然变得严肃,对江流璟道,“之前还没注意,你身上也有被诅咒过的痕迹,你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