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玉幽幽的看着卫文清。
也不说是好还是不好。
只一味盯着卫文清。
直盯得卫文清莫名心虚,眼神飘忽,不敢与林岚玉对视。
“咳,那什么,若是你真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等以后有机会,哥帮你报仇……”
林岚玉撇撇嘴。
“那郑新怡人都无了,报什么仇?”
至于皇帝跟皇后?
“怪我技不如人,真把他们当了好人,才会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林岚玉磨牙。“日后别让我逮到机会!”
谁不知道她林岚玉小心眼儿爱记仇?这对夫妻,尤其是那个皇帝,无冤无仇的,天天惦记算计他们家,真当他们家好拿捏的?
“好好好,岚玉说得对,日后咱们定能有机会回敬回去的!”
卫文清十分积极的捧哏,林岚玉无语的瞅了对方一眼,不知为何,心情又好了不少。
“既然都这样了,那这给太上皇守灵的事儿,还要继续么?”
想到太上皇那老东西作威作福了一辈子,最后不仅活着的时候要被一手选中觉得好拿捏的亲儿子一步步夺权,就连死了,几个亲儿子都没人在意,忙着兄弟阋墙,林岚玉又有些幸灾乐祸。
同时庆幸,幸好自家不管是父王还是兄长,都对皇权不感兴趣。
她这点儿脑子,可玩不转皇权争夺的剧本。
听到林岚玉关心这事儿,卫文清想了想。“应该,要再等等?”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且不说处理两个亲王以及与其相关的叛党等人需要一些时间,就说宫中,皇帝那边也有不少事儿需要处理。
但也等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早早穿戴整齐,守在宫门前,等着宫门一开,便规规矩矩按照排好的顺序,依次进宫为太上皇哭灵去了。
只是经历这么一场波折,这场面再是宏大威严,内里的肃穆气氛,到底还是打了个折扣。
甚至不少从前与两位亲王有姻亲或者来往的人家,家中女眷一边哭灵,一边瑟瑟发抖,等待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惩戒。
兴许是因为害怕恐慌的情绪过于真实,以至于哭灵都似乎更有真情实意了几分。
让夹在中间摸鱼的林岚玉颇觉压力。
但好在她好歹也是上学的时候曾跟着全班学生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大合唱的人,深谙只张嘴不发声的绝妙演技。
加之她前面是自己母妃穆晚秋,旁边是她的好友水寄薇,周围之人虽然都是宗室出身,但跟她年岁相差不大,大家平日里虽交情不深,但也没人敢惹北静王府最受宠的郡主。
是而林岚玉只需要老老实实的跪好,低头,就行,不用担心被人拆穿。
且这哭灵也是分了好几波人的,宗室前面虽说还有太上皇的太妃们以及皇帝的后宫妃嫔们,但到底人数算不得多,且不管是太妃还是皇帝的妃子,一个个都主打娇弱。
这些人哭灵哭着哭着,总会晕过去一两个。
甭管是真晕还是假晕,总之是被人搀扶下去,看太医去了。
比起夺人眼球的各位后宫妃子们,她们这些宗室们只要不出格,根本无人在意。
林岚玉喜欢这份无人在意。
尤其是这份无人在意不会影响到宫里还会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们一顿午饭的时候。
虽说都是素菜,但御膳房也是半点儿不敢偷懒的,甚至饭菜上桌的时候,都还是热乎着,倒是比除夕宴上的饭菜吃着还要可口几分。
林岚玉与穆晚秋和水寄薇及其母亲几人凑在一张桌上,安静的用过午饭,再稍作休息,便可以回去了。
下午的场地是留给各家命妇们的,除了还需要留下来负责一些事务的宗室,其他人都能各自散去。
林岚玉对此还是满意的。幸好,不用跪一整天。
加之她既不用担心哭灵的时候遇上贾元春,也不用担心出宫回家的路上遇见贾母。
甚至连林黛玉都被她机灵的提前送离开了京,林岚玉便也没去关注贾家的人和事儿。
左右宫中太医随时都在后面待命,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哭灵中途当真出什么问题。
就连贾母,至少整个国丧期间,都不用担心。
回到家中,卫文清虽然早就上朝去了,却让人给她送来了不少东西。
除了几样小玩意儿和基本消遣用的书,还有两瓶活血化瘀的药膏,据说是北疆将士们常用的,效果极好。
白术她们已经提前跟卫文清悉心学过了这药膏涂抹之后,要如何配合按摩的手法。
林岚玉换下衣服,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出来后有人帮她擦头发,有人帮她抹药膏,还有人捧着热乎乎的茶水点心和新鲜水果,等着她品尝,她只需要安逸的躺着享受就好。
平日里林岚玉自然是没有这么奢侈的。
毕竟林家家风清正,她上辈子带来的习惯,也让她做不来这等事情,也舍不得让丁香她们这般费劲的围着她转悠。
但这会跪了一早上,且进了宫门之后,一来一回都需要步行,要走很长一段路,早就累极了。
这会儿被一群香香软软的姐姐们围着,温声软语的伺候着,林岚玉不得不承认,这滋味,是有点儿让人堕落的。
甚至突然有点理解皇帝了是怎么回事?
咳!
她保证,这种想法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她才不是那种人!
要怪只能怪刚刚的澡泡的太安逸,才会腐蚀了她坚定的心!
但不管如何,兴许是丁香她们照顾的太贴心,虽说每日哭灵这事儿属实难熬甚至煎熬,但林岚玉还是乖乖坚持了下来。
直到这日,哭灵中途,她跟水寄薇借着更衣的借口,偷偷溜出来透气,却意外从窗外路过的小宫女嘴里听到一点儿八卦。
说是昨日皇帝后宫有位娘娘哭灵回去后便身体不适,许是有性命之忧。
起初林岚玉并未在意,毕竟皇帝的后妃那么多,每隔几年还要再纳进去几个。
日积月累下来,这后宫的妃子,简直比翰林院里的翰林都要多得多。
她一个小姑娘,跟这些后妃大多连面都没见过,自然也谈不上感兴趣。
直到她们说起那位娘娘肚子里还揣着小皇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林岚玉才后知后觉的转头去问水寄薇。“陛下后宫之中,怀孕的妃子很多?”
水寄薇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儿看向林岚玉。“当然不多。”
若是真的多,虽说皇帝的后妃多,但也不是每一个都有资格怀上孩子的。
那些没有资格的后妃,大多即便受宠,也避免不了一碗避孕药的结果。
也是因为皇帝的孩子少,当初贾元春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才敢那般恃宠而骄,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是有依仗的人了。
毕竟若是没有皇帝默许,她根本没有机会怀上不是?
可贾元春忘了,她被允许不喝避孕药的那段时间,正是忠勇王和忠宁王以及如今愈发战战兢兢,除了迫不得已外的时间,都老老实实缩在家中,闭门不出的中庆王入京之后。
更是皇帝跟太上皇打擂台夺权最凶狠的时候。
皇帝那是又从太上皇手中获取了十分重要的一场胜利,因此不介意给太上皇一点儿“脸面”,才会允许太上皇阵营的后妃有孕。
贾元春,只能说是幸运在她年轻,加之喝避孕药的时间不长,比同阵营的其它妃子们更容易怀孕而已。
但贾元春怀孕之后,胎像不是很好,她又不知道好好养着,最后还是皇后出手,直接禁足,才老实下来。
但禁足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不允许出来,也就意味着贾元春平日里能够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
贾元春又不是什么十分自律到极致的人,加之身边也没有十分受信任的教养嬷嬷,更不懂孕妇的健康之道这类知识。
即便每次御医都会小心叮嘱几句,让她注意适量运动。
但……
老实说,能舒服躺着,安逸的享受别人的伺候,谁会乐意天天坚持运动锻炼,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做重复运动呢?
就连林岚玉自己都做不到。
更不要说从前跟在甄太妃宫中伺候人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的贾元春。
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贾元春因为一直不好好运动,肚子也跟着越来越大。
甚至整个人都胖了不少。
偏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哄着贾元春,说她这是养的好,只有母体身体养得好,营养充足,这日后生下来的小皇子才能健健康康的,赢在起跑线上呢!
大约不管是什么时代的父母,都很难拒绝“赢在起跑线上”这句话的魅力。
尤其贾元春深知皇帝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眼瞧着大皇子他们马上就能娶妻出宫建府,开始入朝参政,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没有呱呱坠地。
若说贾元春没有因此生出几分急切感,怕是没人会信。
是而贾元春虽然也曾犹豫过,但到底还是想要赢的心态占据了上风。
加之她这段时间一直跟贾家联系不上,身边只有从小陪在她身边,却跟她一样,对这等事情懵懂的的抱琴,以及一群自打她被封妃以来,就围绕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
贾元春被洗脑的很快。
不仅疏于锻炼,她甚至是能不起来走动就不起来走动,任凭肚子跟吹气球一样的起来,甚至整个人都愈发丰腴圆润。
但却也越来越虚弱。
这样的贾元春,若当真是一直稳稳当当躺在床上保胎,虽说最后避免不了一个胎儿过大,母体难产的结局。
但总归这个孩子,还是有极大概率生下来的。
毕竟暗中早就有人等着去母留子,这事儿并非一方在努力促成。
可偏偏,太上皇在这个时候没了。
偏偏贾元春身后的贾家,是铁杆的太上皇党。
偏偏前些日子,王夫人还收下了甄家临灭亡之前,留下的最后一笔丰厚财产。
贾元春难产而亡,便已经成为铁板钉钉的结局。
便连原本觊觎她肚子里那个小皇子的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手。
不过到底国丧当前,贾元春即便有一个贤德妃的称号,却也到底比不过太上皇的丧事重要。
加之太上皇还有一后宫的太妃,这些太妃们的去处,可比贾元春这个贤德妃的死亡要引人关注。
以至于等林岚玉知道贾元春终究还是一尸两命的结局的时候,她都已经跪完了七七四十九日,在家里养身体了。
毕竟是四十九日哭灵,坚守岗位的又绝大部分都是各家女眷。
在家中病上一场的人不在少数。
即便如林岚玉和穆晚秋这等身强体壮的人,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借口身体不适,关起门来,在家舒服养上一阵子。
毕竟三年之内,既不能宴饮,又不能嬉闹,甚至是大部分聪明人嗅着空气中那仍旧不安定的风雨气息,都懂得在这个时候,做人理应越低调谨慎越好,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蹦跶。
自然连各种不够重要的消息,传递的速度都慢上许多。
卫文清反倒早出晚归,时常几日也见不到个人影。
林岚玉还是因为水溶一直留着人手关注贾家,才会收到消息。
听到贾元春人没了,贾家却因为太上皇国丧的缘由,甚至不敢闹出来太大动静,只敢低调的为贾元春祭奠,林岚玉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明明只是宁国府的儿媳,丧事却办的盛大的大半个京中有脸面的人家都要去路祭的秦可卿。
这两人,一时之间,倒是令林岚玉有些分不清谁比谁尊贵了。
亦或者……
谁也不比谁的命运好到哪去。
都不过是贾家那些男子们手中,为了他们的前途和未来,为了所谓贾家的荣耀亦或者名声,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女子。
便连王夫人,看似嚣张跋扈,高傲了一辈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想着,林岚玉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以至于丁香小声问她,是否要给贾家送一份礼的时候,她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以林家的名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