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香车,招摇过市。
能极大满足人的虚荣心。
可在灾年,也会招来麻烦。
贾元从车窗望见三五成群的乞丐,不约而同地朝这边靠近。
经过几个月,饥寒交迫、居无定所的挣扎之后。
人也就只剩一副虚壳而已,包裹着求生的欲望。
一个月以前,贾元比他们也强不了太多。
同样的困苦、饥饿、绝望、恐惧。
靠着施舍、人脉和头脑,一个月,他就翻了身。
现在,该他面对曾经的自己了。
败军不如寇,流民即为贼。
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孔方当然是一清二楚。
他虽然想找个机会脱身,把这个大麻烦丢给贾元处理。
第一,现在时机未到。
第二,他还舍不得这辆豪车。
“贾兄,坐稳!”
打了个招呼,他就跳上马车。
“快走!快啊!”
一声鞭响,马蹄和人足的竞速开始了。
精工细作,保养周全的豪车自不必多说。
还有两匹从塞北高价买来的千里良驹。
经过精细饲料和悉心照看。
纵横疆场尚且不在话下。
别说甩开一群不知如何果腹的流民了。
孔方是这么想的。
至少大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之前,还是如此。
“老爷,侬发发善心,赏口饭吃!”
人多势众,发出的声音却差点让寒风遮住。
孔方捏住鼻子,小声抱怨道。
“尽快动身,何必遭这个罪?”
就算是冬天,被几百乞丐围住,一阵阵恶臭也能把人熏得头痛。
贾元立刻关上了车窗,抓了把熏香,丢进炉内。
这几天过节,码头人手紧。
又招了不少流民来干活。
不多的手下,都派去给贾元卸货。
现在就是喊人来,也来不及了。
孔方现在就是想纵马狂奔,冲破人群。
四面都被人挡死了。
轮子转不上两圈,整车就会来个底朝天。
“老贾,想想办法!”
轮到车厢里的三人头痛了。
“散些钱出去?”
朱擘一开口,就感觉有些尴尬。
打发好几百人,这得多少钱?
就是有,谁能随身带着?
“他们很饿,弄点食物!”
霍利的办法,最简单,就是破费。
这种情况,人的肚子有多大。
有亲身经历的贾元是一清二楚。
听着外面的祈求声越来越悲切。
贾元更清楚,要是再拖下去。
这些饥民能连人带车扯碎了,一股脑塞到嘴里。
“仓里陈米,报个价!”
贾元为了脱身,不得不破财免灾。
孔方被熏得受不了,赶紧报了价。
“三年陈,五百文一斗。一年陈,八百文一斗。”
还好,花不了几个钱。
买得不多,不打招呼,本家应该也不会计较。
“三年陈,二百斗,先记帐,带他们走。”
孔方立刻站起身子喊道。
“贾老爷施粥了,随我来。”
没来得及感谢,他们急不可耐地跟着孔方走了。
把一群乞丐打发走了,贾元吩咐车夫快走。
这时一只黑手突然拍开了车窗。
“好心的老爷,侬望下这囡囡,一百个钱买去,充个丫鬟使。”
贾元的眼前,是个干瘦的孩子。
不过,脸蛋还算干净,能看出是个女孩。
车下的女人用力挤着一个微笑,推销着自己的女儿。
“这模样俊着。买去,一百个钱,合算得来。”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呆在身边只能算是个累赘。
贾元刚要拒绝。
“合算个屁!”
孔方一脚踢过来,两人瞬间躺在地上。
“一百个钱,买个劳力都富裕。”
他转头看向,被她拍开的车窗。
“这可是细鹃纱,一尺就要八千钱。让你弄上个黑印,把你俩全押上也不够赔。”
说话的工夫,孔方从车夫手里夺过长鞭,准备把一肚子气都撒出来。
“给你一百钱,这女娃我买下。还差八千钱,再抽你八千下。”
钱和鞭子几乎同时落在女人身上。
护住女儿,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一声不吭,任由人抽打。
贾元听着钱币落地发出的闷响,知道孔方扔出的是铁钱。
这种粗制滥造的私币。
一百枚大概能买一口米,或者两寸布。
不,不对。
这时候好像,不是做生意的时候。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正在沉思的贾元,被一声佛号打断了。
“你!”
孔方还想骂上几句秃驴来的。
如果不是鞭子被这和尚抓在手里的话。
“钱记我账上,放了她们!”
拿出来八千钱,就是币值不高的大泉和直百。
在这年月,做什么都可以。
就是不能做善事。
特别是,只照顾两个人的善事。
同为商人,孔方是这样想的。
就是不知道贾元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