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眼睛瞪大了,仔细盯着!”
码头上的劳力们往仓里卸货。
孔方叮嘱着随从们看着陪着贾元,在一旁监工。
“这些货品,仍旧送至各家。”
贾元指了指货箱,白了一眼谄媚的孔方。
“一定平稳送到,贾兄放心。”
孔方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人手,开始分装。
“轻拿轻放,砸了手脚事小,摔坏货品,从你们工钱里扣。”
贾元又伸手指了指,吩咐道。
“这些留好,等某来提货。”
孔方又找来车夫。
“快,快,赶到后面去!”
远远看着被呼来唤去的孔方,朱擘有感而发。
“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
霍利问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擘解释说。
“钱财能驱使鬼怪,更别说人了。”
霍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等到货物都存放妥当,车也备好了。
江南少马,马车更少。
物以稀为贵。
再富有的商人也不应该坐。
这是吴郡四姓给麾下商户们的特权。
孔方敛财的手段高明。
顾家就赏了他一辆有暖厢的四轮马车。
比起常见的两轮马车。
不仅多了宽敞的车厢,还有更加高大的车轮。
还在车辕下垫了软簧用来减震。
用两匹马来拉,速度也是不慢。
这种四轮马车既美观又舒适。
平时只有达官显贵才有的享受。
作为商人,也只有在吴郡才能体会一下。
“贾兄,请。”
孔方乐呵呵地请他上车。
“脚凳,拿来!”
甚至还卑躬屈膝地跪在一旁,就像平时仆人侍候自己一样。
“来,来!”
贾元踩在脚凳上,招呼起朱擘和霍利。
距离有些远的霍利,问道。
“是叫我们过去?”
朱擘看出贾元的意图。
“别急,慢慢走。步子小一点。”
两人慢慢地挪动着。
贾元得意地看着跪在脚边的孔方。
高高在上,就像把人踩在脚下一样。
往年总要被孔方敲诈,损失不小。
今年可是要连本带利,都找回来。
一想起来,贾元想到了个报复的办法。
他时不时地抬起腿,在孔方的头顶来回摆动。
受了侮辱的孔方,是敢怒不敢言。
一动不动,强忍了下来。
几十步路两人磨蹭了好一阵。
“上车,上车。”
贾元拉着他们,转头对孔方说。
“孔方兄,某一路劳顿,不敢再有颠簸,可愿在前引车?”
给你牵马?
孔方当然不情愿。
把脚凳丢给车夫,刚准备走。
朱擘的两声偷笑,让他又想起来什么。
“贾兄赏脸,不敢不从。”
牵住辔头,走起了路。
贾元又嘲弄了他几句,才在车里坐定。
坐了几天的船,霍利一下子躺倒在车厢里。
“真是舒服啊!”
朱擘也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马车。
“高车大马,非显贵不能乘。”
贾元笑笑,从座下翻出银壶,搁在暖炉上烧起了茶。
“跟贾叔走这一趟,让你长长见识!”
茶叶,茶器,都备上了。
贾元又拿出厚毯,分给两人。
水一煮沸,发出阵阵蒸汽。
他打开车窗准备透透气。
无意中瞥见,往来行人,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
他更是得意洋洋,大声吟诵起《钱神论》。
“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
分厘必争,不讲规矩,这是商人。
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也是商人。
秦有乌氏倮,汉有无盐氏。
排朱门,入紫闼。
无位而尊,无势而热。
富商巨贾,名垂青史。
士农工商,次序分明。
商人地位最为低贱,可论及财富,又是无人能及。
茶已沏好,贾元喝了一口,像是喝醉了一般说道。
“天有所短,钱有所长。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
达穷开塞,振贫济乏,天不如钱。”
名篇《钱神论》,孔方也是倒背如流。
“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
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孔方小声地吟诵几句,像是在反驳,又像是警告。
“哼,先教你得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