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妈妈扶着胡氏的手一顿,抬眼去瞧胡氏,只胡氏紧闭着双眼,脸色绯红,已然是气极的模样。
周铮上前一步,“二哥,今天这事谁都不想,你放心,我必会给二哥一个合理的解释。只现在娘的身体重要,总要先回去把药喝了是正经。”
“那是自然,什么也没有王妃的身体重要,我娘的这些嫁妆单子又值什么。不如,回头我去寻三弟,还有大哥,王妃不是说 今天备了好酒好菜嘛,总不能浪费了,咱们哥仨,不,再加上父亲,咱们一起喝两杯,如何?还是三弟只想与我单独喝?”
周铮看着周钰那张看似在笑,实则满眼戾气的样子,点了点头,“可以,二哥想怎么喝,小弟都奉陪,待送了娘回去就去寻二哥。”
胡氏这时仿佛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软着身子,把头靠在洪妈妈的肩头,不知道说着什么,洪妈妈频频点头。
众人都站起身来,准备一起往外走,周映容道,“慢着,今天不对完可以,只这些账册该如何?总不能放在这里吧?若是没个好地儿放着,回头再多些或是变少了,那可真不好说了。”
胡氏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周映容,“大小姐的意思呢?”
“我一个出嫁的女儿,自然是听钰哥的,要不,绾姐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孟绾上前轻声道,“今天机会难得,把大家请来也不容易,而且几位掌柜和庄头也是匆匆而来。我是这样想的,王妃身上不舒服,自然是好好吃药养病重要,只这里的活计,哪里用得着王妃亲自瞧着。不如王妃自去休息,族长太太年纪也是不容多操劳了,还有几位堂祖母和堂伯母的,不如都随着王妃去君悦居,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留下我们小辈的,好歹对完了,然后大家再按了手印,签了字。至于那些实物,自家关上门得了空闲再对就是了。”
周映容拍了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又不会太花费时间,又不枉大家走一趟。王妃,您看如何?”
胡氏扭头瞧周铮,周铮知道这姐弟俩设了这样一个局,不可能白白撒手放弃,且若是他们坚持今天不对账,就算今天在场诸人不会多说什么,但明天一准说会传出王妃心虚,不让对等等,这对自己与周映宁即将议亲之事非常被动。
不如先对着,反正都是账面上的数字,回头再与周钰好好商议,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那些实物,总要摊开揉碎之后再说,那个时候,真就是到了兄弟撕破脸的时候了。
但至少现在可以维持住自己与娘亲的面子。
“二嫂这个法子好,娘,您先回去,我与大哥和二哥他们在这里继续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胡氏知道没有太好的法子,只得点点头,继续软软地依在洪妈妈身上,由着她架着往外走。
周映容对着走过她身边的洪妈妈笑道,“你可得小心些,若是这两天王妃还不见好,你就是第一罪人。王妃仁慈,对你们的偷懒不会多说什么,我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王妃在王府可是顶顶重要的,你晓得轻重,否则,别看我是姑奶奶,我一样有办法办了你。”
洪妈妈听得这话,忍不住一怔,胡氏紧紧捏着她的手,洪妈妈把头低下,没敢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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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君悦居里烛火通明,胡氏带着抹额,脸色苍白,手里拿着帕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与周易恒解释着,时不时地咳嗽上几声。
“依你的意思,那账册是有人动了手脚?”周易恒声音平和,可听在胡氏的耳中却似有嘲讽一般。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可那账面许多东西的确是被钰哥拿走了,要么就是送人了,要么就是打坏了,更有一些是因为他闯祸后,咱们没有办法挑出来赔礼的,好多王爷也是知道的。
“只今天我回来后,铮哥一直与他们对完,详细里他自然记不住,只有几样物件,连铮哥都清楚地记着是钰哥拿走的。还有几样甚至是铮哥帮着去还人情时拿出去的,这怎么可能有错。”
“这就奇怪了?王氏的嫁妆册子从你做了王妃后,一直在你手里,而那记账之人又一直是你得用的,这个时候你说那账册有问题,这话说出去谁信?”周易恒拧眉道。
“妾身也觉得这件事蹊跷,不敢瞒王爷,从王爷与妾身说完这件事后,妾身是看过一次那账册,虽然只是挑了其中一本来瞧,却也不是今天铮哥对完之后的那本。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那你是什么意思?对于那账册上王氏留下来的嫁妆,你是不认呢,还是拿不出来了?”
胡氏猛地抬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信妾身吗?这么多年来,妾身哪件事不是经过王爷允许的,就是姐姐的嫁妆,钰哥每每花用时,王爷都是第一位知情者,这个时候,王爷又怎么这样说?”
周易恒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不信你,只是你现在要说服的不是我,而是容姐她们姐弟俩,还有族中今天那些人,甚至经过今天之事,京中那些看热闹的人。你寻了这样一个借口,她们自然应和你,但大家都不是盲的,谁心里没个计较?回头若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你就会被他们在背后嚼舌根子,连带着铮哥与宁姐也会被京里人说道。”
胡氏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妾身当年就不想接姐姐的嫁妆,是王爷说只有我能管的了,好歹不能让下人去管吧。那个时候大小姐还小,钰哥更是不懂事,我这免为其难接过来。这么多年来,一分一两不敢差,尤其是钰哥最疯的那几年,每每少了什么,妾身都害怕的要命,总要第一时间告诉王爷您知道,生怕哪里没说明白,回头再惹到自己身上。只没想到,十多年到头,却真是这样一个结果,如今,连王爷也质疑妾身,就好象当年钰哥荒唐成那个样子时,王爷不知道一般。”
周易恒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多年的辛劳我自然是知道。所以,在王氏嫁妆这方面,我对你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又是好不容易才名正言顺地坐在一处,我自是珍惜,且你为我生儿育女,管理内宅,也是劳苦功高。”
胡氏听周易恒这话,拿下帕子刚要接话,周易恒话锋一转,“正因为如此,王氏嫁妆什么情况我从来不问,钰哥败家多少东西,你拿什么去填我也不问,只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氏看着周易恒冷冷瞧自己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周易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胡氏在王氏嫁妆上动的手脚,他是知道,只他不说而已,也是想全了他们夫妻情份。
“我知道那个时候胡家家底薄,而你又是被扶正的,手里空的厉害。刚刚做上王妃,哪里都需要立威,都需要交际。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你也只是得了王妃的月例过日子,而我能给你的又有限,母亲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也知道,不许我多给你一钱银子。所以,我默许你动用王氏的嫁妆。再后来,母亲去了,虽然你不需要再借助王氏嫁妆为自己撑脸面,但我既然交给你,自不好再往回要。
“想着就这样吧,不用多,只容姐出嫁别让她拿的少了,钰哥成亲,别让族里瞧笑话就成。我想着以你的精明,那账面必是会如你所想那般,到时候交出去的时候,你若是弄的太难看,我就多补些银子给钰哥也就是了。”
胡氏张大嘴巴,她实是没想到周易恒什么都知道,甚至最开始是他默许自己贪了王氏的嫁妆。听得这话,胡氏一张脸如同熟透的虾子,居然无言以对。
周易恒又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一定会弄的很好,今天整整齐齐地交出去也就是了。可是,怎么会这样?你现在说那账册是假的,你自己信吗?现在容姐与钰哥抓着王氏留下的账面东西跟你要呢,你要如何变出来?”
胡氏抖着嘴唇,“王爷,妾身,妾身......”
“你老实告诉我,如今王氏账面上余下的东西,你还能拿出几成?不算庄子和铺子的收益,只她那些嫁妆,不要隐瞒,只要是能寻得回来的都算,若铮哥没有这个能力,我想着玉坤和玉城应该能寻得回来一些吧?”
胡氏看着周易恒认真而清冷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些年经手王氏的嫁妆都是靠着两个侄儿,尤其是玉坤,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三成。”
周易恒一拍桌子,“三成?你,你.....不够,我已答应容姐和钰哥,三天后给他们一个答复。还是那句话,庄子和铺子不要你操心,我来给他们补,只嫁妆三成不够,你得拿出五成来。”
“王爷,真的只余三成了。”
“我说了不够,五成,去胡家再找找,许是可以找回一些来。我瞧着玉城那个宝物当铺应该是收到不少好东西吧?”
胡氏听得这话,瞧着周易恒明显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嘴没敢吱声。
“五成给她们,再加上补的庄子和铺子的收益。我会说服她们姐弟,不叫外头传出对铮哥和宁姐不好的说法,你也好好安安心给她们议亲事。”
周易恒站起身来,“就这样说定了,三天后,我要在库房里瞧见那些东西。还有,环姨娘这几日就要生了,我瞧着你也没什么精力,李氏年纪大了也指望不上,回头让丽氏多操些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