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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隆隆,秋雨连绵。酷热的天气刚走,刺骨的寒意随之而来。

北直隶,保定府,高阳县。

距离县城北二里的西庄,一处三进的大宅内。

年过古稀的孙承宗撑着膝盖起身,缓步迈过门槛来到屋檐下,看着那漫天的雨幕,老爷子沧桑的眼底满是愤恨。

老仆南州赶紧拿了一件羊皮袄子走了出来,边给老爷子披上,边劝道:

“老爷,这一场秋雨一场凉,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孙承宗没有理会老仆,而是盯着苍天狠狠地骂道:

“这贼老天是不给活路啊,眼见秋粮就要收割,它却下个没完没了,在这样下去,粮食都要烂在田里了!”

老仆想要安慰几句,可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宽慰,也只能长叹一声。

这年头,百姓太苦。旱灾、瘟疫、蝗灾、后金劫掠、年年增加的税赋让他们喘不过气来,这好不容易熬到粮食要收割了,结果又是连绵不断的秋雨。

孙承宗喘着粗气,看向老仆,沉声道:

“去,让里长去告诉乡亲们,这雨一时半活儿停不了,别等了,即刻抢收。”

“老爷,不出太阳就无法晒粮,就算抢收回来一样会发霉啊!”老仆满脸苦涩。

孙承宗挥了挥手,无奈道:

“去吧,抢回来烘干也好,晾干也罢,能挽回多少算多少,总比都烂在田里强。”

老仆点了点头,进屋拿了油纸伞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就听身后又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先去通知孙家的佃户,今年的田租减免两成,让他们带头收割。”

“两成?”老仆愣了一下,随即苦着脸劝道:

“老爷,年初您已经捐出去不少粮食了,这下子又要少两成,咱家也有上百口子要养活啊。”

“放心,就算少了两成田租,这孙家也饿不死人。”孙承宗态度坚决,顿了顿,又挤出笑容宽慰:

“老夫虽救不了这天下的黎民,可救助西庄百姓能力还是有的。”

老仆无奈,只好点头答应,撑开雨伞,走进了雨幕。

刚走进庭院,就见到一少年仆役惊惶失措地从外门跑进来,南州脸色一沉,呵斥道: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平时老夫是怎么教你的?”

少年仆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支支吾吾道:

“管家,有……有贵客登门要见老爷!”

“贵客?”老仆皱了皱眉,疑惑道:

“哪位贵客能让你慌成这样,莫非是京城来的?”

少年仆役摇了摇头,一脸惊惧地指了指头顶:

“不是京城来的,是从天……天上来的!”

“满口胡言!”老仆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拧住青年仆役的耳朵,训斥道:

“敢戏弄老夫,皮痒了是吧!”

“啊呀……老爷救我,真的有贵客从天上来啊。”少年仆役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手里的拜帖,边对着还在屋檐下的孙承宗喊道。

孙承宗一时也被逗乐了,招了招手:

“南州,让那憨娃儿过来。”

老仆一松手,名叫侯果的仆役就小跑到老爷子跟前跪下,双手递上拜帖,委屈道:

“老爷,那些贵客真的是从天上来的,就像仙人一般,不信,您可以出去看,飞船还在门外的晒场上停着。”

孙承宗并未理会小奴的胡言乱语,他接过拜帖,仔细端详起来。

当他看到拜帖的落款为“袁崇焕长女袁有容 敬书”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回想起数年前在宁远做督师,那时袁崇焕的女儿袁有容就经常来他府上玩耍。

由于袁崇焕是他的爱徒,加上本身又非常喜欢孩子(要知道,孙承宗四十一岁以前从事的都是家教的工作),孙承宗就收了袁有容做干孙女。

刹那间,惊喜、诧异、伤感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孙承宗缓过神来,连忙喊道:

“快……快把客人请进来。”

让孙承宗意外的是,没多久只见一队身材挺拔、步伐稳健、穿着奇怪制服的年轻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入客厅。

他们放下后又有序退出,站在厅堂之外警戒起来。

凭借经验,孙承宗能判断出他们是军人,而且是身经百战的军人。

可这些人的穿着、佩戴的武器,包括他们的体态、眼神、动作、气质都和大明的精锐之师完全不同。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强大而不张扬,锋利却不失内敛。

“阁老爷爷!”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位穿着素色长裙,清丽脱俗的少女小跑着进来,一下子就扑进了孙承宗的怀里。

孙承宗顿时激动地老泪纵横,拍着少女的胳膊,连连颤声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此时,老爷子用余光扫到了后面跟进来的年轻人。

此人身形挺拔,年纪不过十八九岁,面容清秀,衣着朴素,脸上虽挂着浅笑,却难掩其上位者的威严和眼中那傲视群雄的傲然。

“好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郎。”孙承宗忍不住内心赞叹,随即开口笑道:

“容儿,快给爷爷介绍一下这位俊俏的后生。”

袁有容俏脸一红,这才放开老爷子,跑到朱琳泽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甜蜜道:

“爷爷,这是容儿的郎君,他叫朱琳泽。”

朱琳泽抱拳行礼,恭敬道:

“晚辈朱琳泽,拜见孙阁老。”

“哈哈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孙承宗满意大笑,随即对仆人吩咐道:

“上茶,上老夫珍藏的明前龙井,还有,遣人去买些绿豆糕,容儿爱吃那个。”

“爷爷,不用。”袁有容献宝似的走到几个大箱子面前,一一打开介绍道:

“这箱全是吃的,里面有各种水果罐头、肉罐头、还有巧克力、饼干、果酒、咖啡和九龙窠岩壁上产的武夷山大红袍。”

孙承宗酷爱香茗,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因为这九龙窠岩壁上的大红袍茶树一共就几棵,每年的产量最多几两,哪怕是皇帝想喝到都不容易。

“容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变得如此富有?”老爷子好奇多过惊讶,忍不住发问。

“爷爷别急,这还有。”袁有容又打开一个箱子,继续介绍道:

“这里面是各种兵法,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神圣罗马帝国的都有,容儿都让人翻译成了汉文,这样爷爷看起来就方便。”

这一下子,孙承宗坐不住了,连忙走到箱子边查看起来,可看了片刻却是苦笑摇头:

“不行喽,年纪大了,这字一小就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