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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暮客紫明 > 第75章 一碗香粥苏子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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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都之中,白玉宫门前停满了飞舟。

官员早就进宫去处置政务。

放眼望去,唯有工部泊位空了两处。

内阁之中,圣人依旧躺在卧榻之中旁听。

六部阁员,彼此左瞧右看,有互相使眼色的,有一脸愁容的。

只有一个工部侍郎六神无主。

周相公轻轻咳嗽一声。“诸位大人都到齐了,那便开会吧。”

工部侍郎赶忙上前参到,“相爷,工部尚书王大人还未到。”

周相公瞥他一眼,“你还不知道么?昨夜王大人寿终正寝,因公殉职了。接下来便是讨论你们工部谁能上来顶缺。”

工部侍郎环视四周,大部分人都没显露惊讶之色。不由暗恼,自己怎就不知顶头上司殉职?转而心中一喜,工部侍郎如今就剩他一人,这代尚书岂不是非他莫属?

周相公咳嗽一声,“没有其他问题,那么开始阁议。工部尚书王大人,主持金日郡十方台修建工作,日夜操劳,心力不济,已经过世。诸位同僚觉着谁适合接任工部尚书之职,还有工部缺了两位侍郎,急需补齐。一并讨论。先拟票一次。有了人选便开始廷推。”

人主笑眯眯地看着这些阁臣交头接耳。

“曹大伴,你觉着他们会选上来谁?”

“奴婢可不敢猜。”

“朕让你猜,你就要猜。”

“奴婢……奴婢觉着定然是伯崖郡太守入京接任工部尚书。”

圣人轻轻颔首,“你看,你这不是聪明得狠吗。那你说,伯崖郡太守进京,谁人接替他好?你觉着王信公由谁继承?”

曹大伴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奴婢当真不敢说……”

“行吧。不敢说就不敢说。听说昨夜里齐嫃的案子结了。是王炫之子王畋诬告齐嫃。刑部司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齐氏私造飞舟的证据。这王信公肯定是不能传给王畋了。至于王炫的二子,王澜。他连王氏家谱都没入,也不能是他。只能从旁支里选一个。啧啧啧,朕好生为难。因为那些旁支儿朕是一个都看不上,比他王氏嫡传可差得远呢。”

曹大伴眼珠一转,“圣上,您说得极是。但若是伯崖郡太守入京,王信公封回王氏旁支,那王家可是有两人如日中天了。这赏赐也忒过了。”

圣人指了指曹大伴,“你这张嘴啊……能说出花儿来。”

曹大伴此话是何意呢?当今伯崖郡太守是王炫门生,门生入京接替先生职位,看似理所当然。但王氏旁支没有成器的继任者,王氏主支的唯一一个男丁因诬告要入狱,搞不好要死在狱中。主弱仆强,这对王信公一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果然,内阁廷推结束。

伯崖郡太守顾阳升任工部侍郎,暂代工部尚书之职。工部员外郎平矗升任工部侍郎,接管修建十方台事宜。而内阁中唯一的工部侍郎,原位不动。

接下来的阁议讨论贾家商会将账簿交给官田主事,欲要补缴明龙河运税款。因为事涉多案,且时间久远,更关系多国邦交,不得不细。由户部侍郎李开成领队,前往伯崖郡白玉崖洽谈。

上完早朝,圣人回到西苑太玄殿与呈羊道人会面。

“今日朝堂乱成一团,朕可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些人惊慌失措了。”

呈羊道人呵呵一笑,“这场景不正是圣人所愿吗?”

圣人摇摇指头,“错了。道长莫要把朕想得那般铁石心肠。与诸位卿家共治人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也心疼的。”

呈羊道人欠身,“圣人慈悲。”

“呵。听闻白玉崖上面出了些事情。毕竟是朕自家田头,弄得那般难看。道长代朕去看看,好好与那大可道长赔罪。我那田头有了妖精,还有灵光现世。若是好兆头,道长便当场行科,昭告天下。我鹿朝好日子要来了……”

“贫道领旨。”

宫中事情大体如此,明争暗斗总是不绝。

白都之外的鹿鸣山中,白都卫戍军大营内。

正午营部操练完毕,骁骑将军脱了扎甲丢到一旁,准备大口吃肉。

却见营帐之中有一个人穿着小厮衣裳在等他。

“岑校尉?你怎地来了?”

“崇将军,末将特来报信。户部决定与贾家商会洽谈。今早冀朝鸿胪寺来函,表示要一同处置明龙河运一事。”

“所以呢?”

岑校尉目光炯炯地看着崇江郡,“若让他们谈成了,日后与冀朝的火器贸易就要被官家接管……”

崇将军淡然一笑,“岳家都不曾言语,你着什么急。齐嫃今早上就放出来了。谅那些杂碎也翻不出花儿来。”

岑校尉这才面露急色,“崇大哥。若是让官家谈成了。日后我们北境狩妖所需军器都要经朝廷审批,要耽搁多少事儿。”

崇将军咂咂嘴,“想让某家当出头鸟?某家不是傻子……你回吧。这事儿,各家都门儿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们去了人,那才落了那些杂碎的圈套。他们想拿火器换血食?想得美!咱们祖祖辈辈北方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这帮孙子想用几分钱财便欲得了强身之法。做梦!”

“那火器?”岑校尉一脸不甘。

“火器这帮书虫拿来有用吗?既然他们拿来无用,就必定要交给我们这些丘八。看谁耗得过谁……”

岑校尉本来想就此离去,但姓崇的偏偏要拉着他一起喝酒吃肉。

俩人拿着北境送来的一根白熊脊骨啃得不亦乐乎。

白玉崖上的官田里,农人趁着雨后土软,开始翻土准备插秧。

玉田坊中的农户都出去了,整个镇子安静至极。

包守兴如今总揽大权,他做事可比徐连生要细致得多。拿着过往田志一看,不免嗤之以鼻。

农官见着玉田坊中主事儿的人换了,本想打听一下。

包守兴啪地一拍桌子,“本官曾任工部侍郎,你们田里的这点儿屁事儿还管不得了?你家徐大人病了,我官衔比他高得多,我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不许问,也不许还嘴。”

农官本来就当他是个临时管事儿,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便是。但谁成想,这京里来的官儿还当真有本事。把农活儿安排得井井有条。

时至傍晚,红彤彤的太阳西落。一队队农人从各处归来。

杨暮客让蔡鹮在楼外安排了一个供桌,他准备行科请狐妖崔晏做客。

季通把何路与徐连生赶出门。

徐连生下巴上带着木头壳子,用白布包着,跟马嚼子似得。

“季壮士,我们都是伤员,把我们从屋里赶出来作甚。”

季通看看沉默不语的何路,再去看那贫嘴的徐连生。

“我们家少爷要行科,某家领命要把你们俩安排到不扰灵韵的方位。沾染了灵韵,中了灵毒事小,毁了我家少爷的科仪事大。错过了时辰,难道把你们两个宰了血祭吗?”

徐连生想到那大蟒噬人的一幕,不禁身子打摆。

包守兴也下班归来,看到楼下摆着五张席案。他问一旁摆放饰物的蔡鹮。

“蔡鹮姑娘,这是要宴请谁人?京都来人了吗?”

蔡鹮头也不抬,“我家少爷要宴请狐妖。一会儿给你们三个安排了小桌,隔着屏风,你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所以不必害怕。”

夜风微凉。

一道屏风架在一张小桌边上。

包守兴,何路,徐连生。仨人大眼瞪小眼。就那么一块木头板子,竟然隔绝了声音。世界好似漆黑一片,只有桌上那盏灯亮着。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便是桌上的饭他们都不敢吃。

包守兴一咬牙,拿起筷子,“若不吃,等等便凉了。”

何路瞥他一眼,“你就不怕是断头饭吗?”

包守兴冷眼看何路,“断头饭便是断头饭,吃饱了才好上路。”

徐连生苦着一张脸,他拿着筷子却不知如何下嘴。下巴碎了,这桌上尽是大鱼大肉,他嚼不动啊……

宴席之中,小楼依旧是上座。

次座则是杨暮客的。

而杨暮客此时站在供案之前,从袖子里掏出来妖狐傩面,放在一边。供案之上香炉下头压着一张符纸,敕令唤神之术。

西方的太阳只留下一丝金边。

当下正值黄昏,昼夜交替,阴阳置换。

杨暮客手拿三炷香,“六丁六甲,乾坤借法,上清正道,急急如律令。”

嗖地一道金光,一个背着小幡的游神从天而降。

小幡上写着“天工造物,乾阳正德”。这小幡杨暮客见过,也算与这游神有过一面之缘。

“小神乃是乾阳宗护法游神,酉时当值。请问大可道长有何指令。”

杨暮客掐子午诀拱手作揖,“紫明礼拜游神,贫道欲邀道友前来赴宴,劳烦游神将请帖送去。一封请帖给斩妖门的魄霆道长,一封请帖给这傩面灵狐之主。”

“小神领命。”

游神接下杨暮客亲手书写的请帖,骑着风追向夕阳的最后一缕光。

见着游神飞走了,杨暮客亲自走到门口去迎客。

不多时,一个道人骑云而来。正是魄霆道长。

远处还有一只红毛狐狸领着两个小狐狸飞奔。隔着数里距离,依旧能瞧见身形,足见这红毛狐狸不小。

杨暮客先上前去迎魄霆道长,“扰了贵门先祖沉眠,是贫道过错。”

魄霆道长捋着长须,“紫明上人此话差矣。道友一手大风起,天下有风,以姤对大壮。当真玄妙。应天时,应地利,促人和。师门先祖之愿,借你手完满。”

杨暮客腼腆一笑,“道友谬赞了。请魄霆道长院中落座,贫道于此还要相迎另外一位道友。”

二人相互拱手,魄霆入宴。

蔡鹮将魄霆迎了进去,坐在玉香桌旁。对的,玉香入座了。此回玉香不再是小楼俗身的婢子,而是朱雀行宫祭酒座下行走。

不多时,那大狐狸来至门前。

杨暮客上前拱手,“恭迎崔晏道友。”

“紫明道友久等了。”

崔晏不能化成人形,但能变幻大小。身子一摇,变成了小马驹一般大。直起身子抱着前爪,“小妖有两个通灵后辈,便带着一起来见见世面。还请道长见谅。”

“无妨,只是吃吃喝喝,贫道也没修到讲经开科的地步。让它们吃些灵食补一补也是好的。”

“多谢道友大度。”

杨暮客领着狐狸进场,狐狸则坐在最后一席,两个小狐狸乖乖地趴在桌下面不敢动。

杨暮客首先向诸位介绍,“这位是贫道家姐。贾小楼郡主,朱颜国贾家商会掌柜。”

小楼满眼好奇地盯着道士和狐狸看。她没见着道士乘云而来,却见着了那狐狸变幻大小。

两位客人给小楼作揖。

而后杨暮客再介绍玉香,“这位是贫道与家姐的护法,玉香道人。”

狐狸看到玉香尾巴变成了一个大扫帚。这是妖精之间天然的血脉压制。

妖丹大修,不怒自威。

“小妖拜见玉香道人。”

“魄霆礼拜玉香道友。”

季通不能上桌,但是在后厨早就备好了他的饭菜,他只顾着胡吃海喝。而蔡鹮则趁着脖子等着上前侍候。

宴席之间,有说有笑。

杨暮客起了一个头儿。说本以为崔晏是白毛狐妖,却不成想见着了是火狐本体。

崔晏说那真灵白毛是修道有成的本相。如今修为渐长,重回青春,自然是红毛。

魄霆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崔晏,本道长认为,你算是我门下弟子。”

崔晏不明所以,杨暮客也好奇地看着魄霆。

“你不曾吃人,却修出来一身玄门正宗法力。所以化形艰难。”

崔晏自家事自家知,“小妖曾遇见一只鹿仙,教我识字,而后打洞翻出来几捆玉简……”

杨暮客不曾想,这一场宴会竟然变成了认亲大会。但稍微琢磨,他便觉着不对味儿。魄霆早就在此,岂能不知桑树林中有一只狐妖修行?为何此时拿出来说?

魄霆待崔晏说完,“你修行我斩妖门基功,咱们便是同门。如今我独自外出,守护宗门故地,自然不能带你归山门。且贫道修为尚浅,既不能收你当坐骑,也不能收你做门兽。你有何打算?”

崔晏听了这话心中暗恼,这道人好生傲气。自己难不成就是给人当坐骑,当门兽的命吗?

玉香瞥了下魄霆,“崔晏道友,我这里有青灵门的妖修基功。你若不愿投斩妖门下,可于此地修行。待本道人完成护法之职,再来引你去灵山福地修行。”

“多谢玉香道人。”

中间蔡鹮出来添茶倒水,他们聊了一些世间见闻。小楼听得多,说的少。杨暮客被魄霆扰了兴致。便只是玉香和魄霆表演。

宴席过后,玉香去送崔晏。

杨暮客随魄霆来到了门外。

“紫明道长不必运送。”

杨暮客啧地一声,“道友何故让那女妖难堪?”

魄霆从天上抓下来一朵云,“紫明道友,我乃斩妖门弟子。若不是您做主宴请,便要当场清理门户……”

杨暮客嗤笑,“刀子嘴豆腐心,逞什么强。”

魄霆踏云而去,“紫明道长何故戳破呢?”

第二日一早,玉香敲开了杨暮客的房门。

小楼那边得了急信,说白都户部税司官员和国神观已经在赶往此地的路上。

“道爷你赶紧出门,去路上迎接。咱们这闹得声势不小,又是皇家官田。礼数要做足。百里前去迎接。”

“啥?百里?我跑断了腿吗?”

“骑着巧缘,它跑得快。”

杨暮客骑着巧缘背着朝阳使劲跑。来到了那片桑树林,杨暮客干脆下马,就在此地迎接。

恰巧碰见了那个在桑树林采桑的小囡。

“霜霜?这么早就出来晒桑叶啊。”

那小姑娘腼腆地看着道士,“道士哥哥来这里作甚?”

“贫道过来接人。”

说话间,杨暮客肚子咕噜噜响。走得匆忙,没吃早饭。

小姑娘也是会来事儿的,急忙跑进屋,“我家阿爷在玉田坊做守军,好几日没回来了。我们多做了一份儿粥,道士哥哥你吃些吧。”

杨暮客看着手里的麦麸煮苏子叶,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事情都特么赶到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