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安详地闭紧了眼睛。
只要她不睁开眼睛！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至于正在她口袋里闹腾的小鹦鹉……
她完全听不到耶！
白晓安静地把九九的喙捏紧了些。
九九在她的口袋里挣扎。它坚硬的脚爪划开白晓手上的皮肤。
白晓感觉自己的手在流血。
她再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
白晓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小声说：“别叫了！”
九九继续扑腾。
白晓猜可能是它扑腾翅膀的声音太大，所以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把这只小鹦鹉从口袋里捧出来：“九九，别叫了！”
九九趴在她的手心里瞪她。
九九叫：“逃跑！”
白晓叹了口气。
她问：“就算跑，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耷拉着眼皮，再疲惫地叹了口气，“我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
“你之前说你不能走！”九九叫，“但是你现在也走了呀！”
“……这不一样。”白晓长叹气。
她要怎么和一只小鹦鹉解释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呢。
她突然之间变得不像是她自己，还对别人做出了些过分的事情……
好吧，可能那些事情也没有那么过分……
但至少，她遇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那种情况下，白晓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已经无法再继续躲在“白鸮”这个名字的保护下，也没办法应对白鸮旧识的言语攻击。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九九愣愣地看着突然开始掉眼泪的白晓。
九九问：“你在哭吗？”
白晓抹眼泪：“我在哭。”
她用自己的手抹了两下眼泪，再用九九的羽毛来擦眼泪。
九九在她手里轻轻扇了两下翅膀，没用力挣扎。它任由白晓用自己擦眼泪——而且白晓也没让它沾到自己的眼泪。
她做了做样子，放下九九，再扯自己身上这件黑大褂的下摆抹眼泪。
九九站在她的膝盖上，仰着脸看她。
九九问：“你为什么要哭？”
白晓扯了扯嘴角：“因为我难过。”
九九在她的大腿上跳着走了几步。它差点脚滑从白晓的膝盖上掉下去，但它眼疾手快地拽住了白晓的裤子，没真的掉下去
九九问：“你为什么难过？”
白晓再扯了扯嘴角，耷拉着眼皮：“我现在还在难过，所以想不出来我难过的理由。”
“那你先难过！”九九叫，“我给你唱歌！你听完就不难过了！”
白晓露出了个难看的笑。
九九闭上了小黑眼睛。清脆的啼鸣声从它的喙中流淌了出来。
白晓看着站在自己大腿上的小鹦鹉。
和之前她受伤那次一样。
九九随着自己的啼鸣声，上下摇晃着头。
它的啼鸣声几乎算不上一段完整的音调，但白晓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九九的鸣叫声暂时告一段落。它睁开眼，头顶的羽毛骄傲地翘了起来。
九九说：“你看！你不难过了！”
白晓傻笑了下。她的脸上还都是湿热的眼泪，但她确实已经开心了许多。
“……谢谢。”
“不用谢！哼哼！”九九在白晓的大腿上来回蹦跶，“但多摸摸我的头！”
白晓傻笑了下。
她将九九捧到面前，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这也是你的能力吗？”
九九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白晓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儿痛。但是相比起难过，她完全可以忍受耳朵的疼痛程度。
美好又短暂的，仿佛泡沫一样的时间流逝。
九九的啼鸣声再一次停止。
它仿佛被人按下了消音键。
它仍旧张开了自己的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晓的心脏也骤然提起。
九九仿佛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身上的异样。它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晓不再轻松的表情，仍旧喜悦地发出无声的啼鸣。
白晓茫然地看着九九。
她问：“九九……”
噼里啪啦。
小小的电流声和电火花闪烁。
客舱另一侧的顶灯依次亮起，但亮起的灯光却和白晓头上的顶灯颜色不同。
——它们是闪烁的彩色灯光。
在彩色灯光短暂地亮起后，它们在空气中缓慢变成了极细的光线，汇集在了客舱中心的过道上。
光线交织，缓慢投影出了一个闭着眼睛，穿着蓬蓬裙的紫色双马尾少女。
白晓呼吸一顿。
这谁？
她条件反射地往下躲，试图借助自己前面的座位靠背来遮住自己。
而那名被投影出的紫发少女，已经睁开了眼。
她有一双亮粉色的眼睛。
躲避不及的白晓撞上了她的目光。这名紫发少女平静地和她对视，随后迈步——顶灯缓缓转动，她缓缓走到了白晓身边。
紫发少女俯身。
她定定地看着白晓。
白晓往后缩，紧张地看映照在那双亮粉色眼睛里的自己。
白晓努力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好消息，她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紫发少女。
坏消息，她不知道白鸮认不认识。
紫发少女张口。她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任何声音。
紫发少女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眼站在白晓大腿上唱歌的小鹦鹉。
九九刚刚结束一段它引以为傲的唱段，自信地睁开眼睛——
它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紫发少女。
九九扑棱棱飞了起来，惊恐地张开喙，大叫：“……”
除了它自己，没有别人听到它的叫声。
九九更惊恐了。
它慌张地在半空中飞出一截，再飞回来朝着白晓张开喙。
但白晓什么都听不到。
紫发少女的目光这从九九身上移开，继续看白晓。
白晓感觉自己又要开始冒冷汗了。
白晓：“呃……”
她张开嘴，才意识到对面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她再闭上嘴。
紫发少女的眼睛中带上了些笑意。
她慢吞吞地抬起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再朝白晓招了招手。
她保持着看着白晓的姿势，轻快地向后退，停在了客舱最前方的通道口前。
紫发少女再次朝白晓招手，做出了口型。
她说的很慢。
这一次，白晓也清晰地看出了她想要说什么。
紫发少女在说：“过来。”
白晓看看正悬在半空中扑腾翅膀的九九，再低头怀念了下自己的座位。
她叹了口气，伸手放在九九的脚下，托住了这只小鹦鹉。
九九犹疑地站在了她的手掌上。
白晓摸了摸九九的头毛。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向紫发少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