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意和霍然站起,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地指向龙椅上的皇帝,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厉声谴责:“你这个暴君!”
“别碰我!放开我!”
尽管她满是不屈,然而却身不由己,被身后的人死死控制。力量压制着她的肩头,使她无法站稳,最终还是“噗通”一声,屈辱地跪在了地上。
枝意和目光依然直直地盯着台上的皇帝,脸涨得通红,嘲讽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帝’吗?!以强权为剑,以恐惧为盾,你以为自己能主宰一切,其实你的统治就是建在流沙之上的城堡,看似雄伟,实则不堪一击!”
“看来她的舌头也不想要了。”皇帝轻飘飘地一句话,两名侍卫便上前扣住她的双手,另有一人拿着把匕首朝她逼近。
玉柱奋力抱住其中一人的腿,却遭到无情踹开。
“玉柱!”枝意和急切呼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尔等不得擅动我!倘若我身受损伤,陛下仅有区区八万兵马,而言家军则拥众二十余万。我若有不测,我背后七万民众必倒戈相向,投靠言家。届时,陛下即便以昭定帝为质,皇城亦难保不失。陛下难道未曾思量此节?!”
“你敢!!”皇帝怒火中烧,立刻下达命令:“将允家之人悉数推出斩首!”
枝意和顿时消了气焰,眼中满是忧虑:“我看谁敢!你以为靠暴力和压制就能让百姓臣服吗?你这种昏庸的统治方式,就是在自掘坟墓!”
皇帝轻蔑一笑,置若罔闻。不多时,空青、包师傅、广白等人被押解着步入了殿内。
他们看到枝意和,激动地唤她名字,枝意和尚未来得及与他们交谈,刀光剑影间,侍卫手起刀落,广正直挺挺地倒在了大堂之上。
枝意和惊恐地尖叫出声。
皇帝嘴角上扬,放声大笑,目光趣味盎然地注视下方,随意一指,包师傅已是惊恐得埋头蹲在地上,剑光掠过,长剑从背部插进他的身体,他就那么僵直倒地。
枝意和一下子瘫软在地,众人慌乱不堪,接着就有数人手臂被砍伤。
“住手!你们快住手!”枝意和撕心裂肺地喊叫,想要挣脱束缚,奔向他们,可还是只能通过无能的嘶吼发泄情绪。
“都住手!”和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声音冷冽。
“见过父亲。”和风恭敬地行礼。
“嗯,受过刑了?”皇帝问。
和风“嗯”了一声,伸手扶起正哭喊中的枝意和。
枝意和想要甩开他,却发现他脸色惨白,向后望去,他的背部和臀部的衣衫被鲜血浸透,一道道鞭痕和杖痕交错纵横。皮肤像是被撕裂的破布,翻卷着,红肉暴露在外,血珠还在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沿着身体缓缓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泊。
枝意和难以置信地望着和风,她原本对他,是满怀怨恨的,是他将自己诱入宫中,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惨死眼前。
然而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她的心却又软了,她想询问他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受到如此重的刑罚?他不是太子吗?
“父亲,儿臣已查实。枝忆安所创立的组织,每年都会收到他亲笔绘制的画像,众人以枝意和为尊,纵使未见过她本人,也能一眼辨认出。即使持有扳指,他们也只是认人不认物的。”
皇帝眼角轻挑:“依你所言,朕当真还对她无可奈何了?”
“正是,父亲且宽心等待,如今军中以及各商铺、官宦人家之中,均有他方耳目,何不借此女,一网打尽。届时,尽可随父亲随意处置。”
“你!”枝意和愤愤不平,刚想要反驳,手却被和风捏的生疼。
她默然不语,咬紧牙关,硬是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已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宣政殿出来的了,玉柱与广非等人又被带了回去,枝意和心中五味杂陈。
和风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直至她被强拉硬拽上了轿辇。
枝意和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用力地闭上眼睛,心中暗暗发誓,离宫之后,定要摆脱他的掌控。
“阿和,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和风身体先是微微前倾,然后毫无力气地瘫软在她的怀里。
枝意和惊恐万状,本能地伸出双臂将他接住。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喂!和风!”她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恐惧,紧紧地搂着他,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毫无回应。
“枝娘子!”裴泛舟惊慌失措地看着枝意和。
“看我做什么!叫太医啊!”枝意和满脸的担心,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少主……少主吩咐务必要安全送您离宫。”
“出宫回府!快!”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枝意和依旧呼唤着他的名字,她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只能无助地抱着他,期盼他能早日醒过来。
(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太医赶到后,虽催促众人退下,但枝意和执意留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医一点点地撕去粘连在肌肤上的衣衫,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新旧伤痕交错,从他的后颈一直蔓延到腰部,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
新伤与旧伤叠加之处,更是惨不忍睹。新伤的红肿将旧伤的瘢痕映衬得更加明显。
枝意和突然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很强烈的酸楚感。目光凝重,紧紧胶着在他身上,目光中流露出怜悯,甚至想要把他的痛苦通过眼神全部吸纳在自己身上。
终于包扎完毕,待得太医宣布他无恙,枝意和方才决心离开,岂料却被裴泛舟叫住:“枝娘子还是要狠心离少主而去吗?难道您对少主深受重创的因由,就没有半分好奇吗?”
枝意和的双眉紧蹙,良久,眉宇间依旧无法释怀。
“枝娘子,主公将您的家人囚禁,以此相挟,此乃主公私心,非少主之意啊!少主又有何辜!他为了你,屡次忤逆主公,得知你被主公抓了去,便自请五十鞭之刑,只求能够将您从囹圄中解救出来。
还有您计划逃出京那次,你以为少主对此毫不知情吗?主公一心欲除之而后快,是少主拼死护佑,以取得西启的宝物,掌控您手下的七万兵马为条件,方使得您与家人得以安宁度日。
少主千叮咛万嘱咐,可娘子还是在张仙庙露了脸,导致圣上颁下严令,务必将娘子擒拿,一旦掌握娘子手中的兵马,便立刻问斩。
于是,少主这才忍痛作出放娘子离京的决定!主公布防全城,所以我们明知娘子赠予的五彩丝线暗藏剧毒,却依旧戴于手上;明知龙舟队中人人可疑,却依旧亲眼看着少主甘为诱饵,助娘子安然出城!
枝娘子,少主实在是身不由己,恳请娘子,莫再将他抛弃!”
裴泛舟跪于她面前,枝意和略退后一步,凝神沉思:“可他终究还是骗我回来了不是吗?还诱我入了宫,玉团至今还关在牢中!”
“不是这样的!是主公认为得不到您背后的七万兵马,所以想要一举歼灭,主公得了三川的城防图后,正欲发兵攻取三川,少主这才假借说服娘子之名,孤身前往三川与娘子相见!”
“说服?他休想!”枝意和冷哼一声。
“正是,少主也深知娘子必然不会归顺,故而打算先将娘子接回京城,以此迷惑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