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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医与青枫骑马行在队伍的前面,最先抵达驿站,早已歇息多时。陈毓乔和尧旭跟在邕王身后进了门,怯懦地坐到父亲身旁,不由得想到昨天回到家父亲说的那番话,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放肆地再与父亲亲近撒娇,就连看向父亲时的眼神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畏惧……唉……没想到上一世走得窝囊,这一辈子注定活得更窝囊,难不成是上上辈子犯天条了,上辈子没还完,这辈子还得接着还吗?

待饭菜上齐了,陈毓乔心不在焉地吃着尧旭时不时添在自己碟子里的菜肴,陈太医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闪躲的眼神,自然是知道女儿为何变得如此疏离,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午餐结束后,众人准备再次出发。看着父亲那略显沧桑的背影,陈毓乔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忍之情。于是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袖,缓缓开口道:\"爹爹!还是您跟王爷一起坐马车吧!我来骑马就好!\"不由分说地取过父亲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赵北冥闻声望去,那一袭淡蓝衣裙,天蓝色的彼岸花暗纹在阳光下忽隐忽现。湖蓝织锦的绸带束腰,勾勒出曼妙的腰线,一时间晃得人移不开目光,片刻清了清嗓子道:“陈太医年事已高,确实该到车里歇歇才是!本王同毓儿姑娘一同骑马吧!”说着夺过青枫手中的缰绳,矫健地跨上马背,来到陈毓乔身边。

尧旭走上前牵过陈毓乔的马绳,道:“姑娘,不如我来牵着马吧?”

道吉见状怕那丫鬟使坏,赶紧跑到赵北冥身前扯过马绳道:“王爷!我来为您牵马!”警惕地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尧旭,搭讪道:“你这丫鬟眉清目秀的,怎么取了个像男子一样的名字,是有何深意吗?”

“我看你长的也不赖啊……为什么取了个奴才的名字?是因为好养活吗?”尧旭白了他一眼,回怼道。

“哎?你这个姑娘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嗯,幸亏我的枪和棒只是夹在话里,不然你这会儿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尧旭不屑地抬起头看向邕王那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却让人十分讨厌的脸,冷哼一声道:“还有些人!别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些,就为所欲为!对我们家姑娘客气点……”

陈毓乔看着尧旭这般护着自己的样子,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忍住眼泪将头瞥向一边,劝解道:“还是快些赶路要紧……莫要逞些口舌之快了……”

感觉到姑娘情绪有些异样,尧旭连忙住了嘴,牵着马往前走,余光看到姑娘微微泛红的眼角,小声宽慰道:“姑娘……是尧旭多嘴了,你别生气了……”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桂花糕递到她手里,“我见你刚刚都没怎么吃东西,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有……我不过是没什么胃口罢了……”陈毓乔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混着心里的些许苦涩囫囵地吞到肚子里,故作轻松地笑着看向尧旭。

“你这个笑……都没有平日里哭起来好看……”

“瞧你说得!好像我平日里经常哭似的……”

尧旭微微抬头看着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姑娘不爱哭,姑娘最是坚强了!”心里叹息着,昨夜也不知是谁!蜷在床角那无助的样子,像是风雨里无家可归的鸡雏一般,认识这么久,自己都不记得看到多少次了,生在这么个年岁里,也不知她几时才会明白,不是懂事,便会过得更好……

一旁的赵北冥看到陈毓乔此刻被那丫鬟逗得终于露出笑颜,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欢喜起来,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道:“毓儿姑娘,这是我从宫里拿的栗子糕和龙须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多谢王爷!”尧旭手腕揽着马绳,毫不客气地接过纸包提在手里,道:“姑娘这会儿骑马不方便,晚些再吃吧?”

陈毓乔见尧旭这副跋扈的模样,知道他还在记恨刚刚的事情,才故意去驳邕王的面子,无奈地点点头,看向邕王,道:“多谢王爷!光听明字就知道这两样东西肯定是极美味的!不过这甜的东西偶尔尝尝可以解馋,吃得多了,习惯了,便不能再吃苦了!”

四目相对之时,赵北冥不禁想起宫宴群臣那日,两人与假山后的情景,也是这般微红的眸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的她醉了酒,泼辣的像个小野猫,这会儿看向自己,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与疏离,生生让自己无法靠近,可越是这样,越是按耐不住那颗悸动的心,想要离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自打秋猎那日,你我匆匆一别,本王便每日都会在身上带些吃食……每每想起那日让你饿着肚子离开,本王心中便会自责不已……”

陈毓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连忙打断他的话,“王爷……您费心了,毓儿惶恐,实在受之有愧……”

“毓儿姑娘!父皇赐婚一事实在非我所愿……我心中的正妃之人是……”

“王爷!”陈毓乔微微蹙眉,害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给自己惹来麻烦,定了定神,道:“皇命不可违,切莫说出不合乎礼数的话,误人终误己!”

不远处的渡船上,段楚岳无力地倚靠在船栏上,远远地看着河岸边行进队伍中,那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苍白如纸的脸色,难掩满目的柔情,轻轻捻着手中温热纠缠的琵琶弦,不舍地将其与锁凤环一起收进螺钿匣子里。转眸看向岸边与之同行的男子,眼神瞬间变得冷冽骇人!

博初端着点心走到段楚岳身旁,见殿下此刻正望着岸边的队伍出神,轻轻地把点心放到一旁的案几上,默默地退了出去。

段清嫣见博初这么快便从房里出来,松开手中早已绞皱了的帕子,焦急地迎上前问道:“哥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博初摇摇头道:“殿下自昨晚随裴将军上了船,至今水米未进,如今眼看着毓儿姑娘在岸上却不得见,心中想必是不好受的。”

段清嫣闻言,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都怪我!若不是我一时大意,着了祁渊的道,恐怕哥哥此刻也不会那么难过……这可怎么办才好……”说着便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博初连忙安慰道:“祁渊最善洞察人心,此事并不能全怪公主……”话音未落,只见段楚岳扶着门框走了出来,段清嫣见状,赶忙跑上前去扶住他,“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些进屋去吧!”

段楚岳抽出被妹妹挽住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打紧,我想去船尾吹吹风。你们不用跟过来!”说着便自顾自地朝船头走去。

马上的陈毓乔此时注意到商船甲板上的人影,不由地心中一紧,河面上风浪大,那人晕船又怕水的,还偏要逞能站在甲板上面,走了也不让人省心!平日里身边的侍卫都去哪了!昨日那健硕的将军怎么也不见在他旁边!万一失足掉进水里可怎么办!目光随着船体的晃动,竟一时不自觉地惊呼出声来……

吓得尧旭赶紧扯了一下陈毓乔,余光扫了一眼邕王和那个草包道吉,见两人齐齐看向这边,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姑娘!你怎么了?”双手看似在托着她,实则在暗暗用力将人扯下马来……

陈毓乔当即明白了尧旭的意思,借力“摔”了下去,小声说道:“你看到了吗?阿岳他独自一人在甲板上!”

尧旭无奈地安抚道:“船上跟着的个顶个都是南离身手最好的,任哪个也不敢怠慢了将来的君主啊!姑娘这个闲心操得,实在是多余了!”

听了这番话,陈毓乔才注意到刚刚自己是有多失态,瞬间羞红了脸。余光看向船尾,果然有两个人伴在他身边,放下悬着的心。重新翻身上马,正了正衣襟,故作镇定地对迎上前来的邕王说道:“刚刚许是风吹迷了眼......”

“姑娘脚踝未好,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说着示意道吉加快脚步走到前面,与队伍拉开了一些距离。

道吉见王爷对陈姑娘态度骤然冷了下来,忍不住问道:“王爷注意到陈姑娘看那商船上的眼神了吗?”

“本王耳聪目明!自然是看到了!”赵北冥一把扯过道吉手中的马绳,冷声道。

看着王爷眼底的杀意,道吉不由得一个激灵,细细观望船尾之人的身形与那夜在陈府院外所见那身披墨袍的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眼见着前面不远处便是码头了,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默默地把天上地下佛家道家的神仙们都求了个遍……

陈毓乔见邕王撇下道吉,独自骑马奔着码头去了,担忧地看着尧旭,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唉……看这架势……自然是去会情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