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吹灯没有答话,粥太稀了,他干脆把碗拎起来喝,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让人摸不透他是不是真的私藏着一笔宝藏。
叶晓曼也没说话。
她在想荆追此人,应该是从小到大活得肆意妄为,以至于一点人情世故全不懂。
力量强大到天花板级别,看中的东西,拿过来就是。
以至于想要什么,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地去谋,只需直接伸手去要,要不到就抢,抢不到,自有下面的人帮他绞尽心机。
我的乖乖,他这辈子最大的挫折,该不会是灭世不成功被封印吧。
真嫉妒强者。
筑吹灯的碗“咚”地搁在桌面,“咱家没有宝藏。”
荆追不悦。
叶晓曼对筑吹灯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一个打小没善待过筑吹灯的亲人,一开口就要筑吹灯把私房钱拿出来分,他肯吗,不管有没有,只要不是脑子有坑铁定拒绝。
荆追硬邦邦地道:“你不拿出来,不分家。”
叶晓曼诧异地看看自家难得有点吃瘪的老板,她以为按照魔族传统,至少会有个严刑拷打的过场。
想来“记忆中”的鬼主,与鬼主存在着心灵感应,当记忆体受到生命威胁之时,鬼主就会立刻现身。
结合荆追一直强调,要赶在鬼主发现前干完所有事。大概率荆追现在的残魂打不过鬼主,只能悄摸地、温和地、迂回地,从记忆体手中哄来他想要的东西。
大概这“宝藏”是很不得了的东西,荆追本可以直接用鬼主记忆换回他的头颅了,他偏偏要节外生枝,如此委曲求全,甚至以身入局。
“宝藏”是什么东西呢?比魔神自己的脑袋还值钱。
——她的意思是,她真的不能拥有吗。
叶晓曼被挑起了好奇心,观察着两位巨佬的互动,脑中的算盘敲个不停。
筑吹灯岔开双腿,随意地摇晃着单腿,看着荆追笑了,“我只想拿回我父亲的五十亩地,其他的一概不要。小叔名下土地不少,耕种不完的,何苦为难我。”
荆追的手臂绕过叶晓曼的肚腹,放在她腰上。他示意筑吹灯看他怀里的人。
“地种不完,可租,可卖。”
“如你所见,我老树开花,娶了新妇。”
荆追看着呼噜噜喝粥的叶晓曼。
他让她来做任务,她倒吃上了。
荆追向筑吹灯说清楚他的养家压力。
“受美色所惑,迎接进家门才发现是位懒婆娘,馋嘴贪吃,偷懒耍滑,四体不勤。”
叶晓曼:“……”我就多吃你几粒米有必要吗。
荆追道:“小叔,很缺钱。”
筑吹灯无话可说了。
小叔收买族老,已将所有土地转移到自己名下。
一个农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是没有活路的。外头的世道正乱,他若背井离乡,为寻庇护,只能卖身给修士为奴,替修士种地。
一旦失去良民身份,子女代代为奴。
小叔捏住了他的命脉。
他要地,只能答应小叔的要求。
筑吹灯抿着唇,低下头,看他的碗底。
粥下埋着一颗大白鸡蛋。
家里五口人,一向只煮四颗鸡蛋,鸡他养他喂,轮到吃时他是没有份的,新婶婶把她的份给他了。
叶晓曼将筑吹灯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她了解她的优势。
她势弱,一穷二白,能活到今日,全凭着对幽微人性的掌握。
一个好好的人,最后会沦落到去做鬼,做了几千年的厉鬼终不能释怀,那必定曾被世界巨大地亏欠过。
对缺乏尊重的人给予尊重,对缺爱的人散播巨大的爱意。
要知道一个人的秘密,那就先成为他亲爱的朋友。
想和对方做朋友,就先从小细节里释放善意。
别说她连鬼也耍,她还真没有一点愧疚,她这不是被逼的吗。
筑吹灯得知真相后气不过可以和荆追互殴嘛,她作为小人物在一旁负责拱火,鬼主和魔神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她就抢“宝藏”,灭了鬼主继承鬼域,再逼迫魔神给她解药顺便灭了魔神成为六界救世主……
从根源杜绝被奴役的苦恼。
等等,她的事业线如此走也不是不可以吼!
叶晓曼正浮想联翩,筑吹灯三两口把鸡蛋吃了,朝她点点头,走出去了,不多会,传来大门关闭的声响,筑吹灯去田里劳作了。
叶晓曼深沉地问:“你说他最后会屈服吗?”
无人回答,她脑袋上一重,荆追脸贴着她,面具下的呼吸舒缓,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闯鬼牢,操纵鬼主记忆,大概挺耗费他灵力的。
两颗小小的脑袋从门框探出来。
叶晓曼从袖口摸出两颗糖,散发和蔼可亲的魅力,连小孩也不放过,“想吃吗。”
……
夜幕降临,荆追起床了。
外头,筑吹灯早已回家,完成种地、做饭、带孩子的工具人的一天,已经歇下了。
荆追坐在床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汇报你今天的进度。”
叶晓曼站在他面前,抑扬顿挫地念她的工作总结。
“报告老板,我今天成功发展了两个下线。”
荆追意外,“这里有魔族?”
叶晓曼:“筑小哥和筑小妹,他们将成为我们忠实的线人,随时为我们汇报敌人的行踪。”
“另外,他们招供,不曾从大人口中听到筑家存在任何形式上的宝藏。”
荆追:“……还有呢?”
叶晓曼:“门口的芦花鸡一共有28只,最值钱的财产是屋后的老黄牛,屋里的角角落落我全摸遍了,真的没啥好东西。”
“顺便一提,今晚吃葱香炒鸡蛋和擂椒炒肉,您没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荆追:“没你的命可惜。”
荆追:“你的任务是紧盯筑吹灯,寸步不离跟随他,摸清他的人际网,找出宝藏的地点。”
叶晓曼颇有微词:“活我全干了,您干什么?”
荆追:“我会将?车盘村的地底翻开来搜查一遍。”
叶晓曼的观察力他还是比较欣赏的,“你觉得筑吹灯会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哪?”
叶晓曼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断:“房间的地下,后山偏僻的山洞,或者父母的棺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