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老太爷书房。
顾珩带着沈云轻过来的时候,岳家老太爷正在书房内作画,他穿着一身素淡宽松的袍子,单手执笔,挥毫泼墨,行云流水。
那模样,身上倒是有种仙风道骨,超脱物外的气质。
“来了。”
听到脚步声,岳家老太爷也没有抬头,他只是淡淡的开了口。
顾珩拉着沈云轻进门,也没跟岳家老太爷客气。
他直接带着沈云轻坐了下来。
“家里要办喜事了,大喜的事,想着顾家与岳家关系亲近,所以特意来给老太爷送喜帖,没有打扰到老太爷吧?”
喜事……
这两个字,顾珩说的重重的,意味深长。
岳家老太爷听着,手不禁微微顿了顿,墨迹瞬间晕染了一片,好好的一幅山水图,毁了大半。
岳家老太爷凝眉,直接把笔放下了,他坐下来,定定的看着顾珩。
“安国公府要办喜事?喜从何来?”
“娶亲啊。”
顾珩冲着岳家老太爷笑了笑。
从怀里,将准备好的喜帖拿出来,他一甩手,就把喜帖扔在了岳家老太爷的桌上。
那玩世不恭,根本不把岳家老太爷放在眼里的姿态,表露的明显。
岳家老太爷的脸,瞬间更冷了些。
他伸手拿起喜帖打开。
看着喜帖上的字,岳家老太爷的脸色,瞬时更差了。
“你要娶她做继室?”
“不成吗?”
岳家老太爷没有回应,他只是甩手把喜帖放在了一边,将桌上的画收起来,他重新铺了纸,着手研墨。
再不看顾珩,也不看沈云轻,他低声开口,语气淡漠。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那就好,那还请老太爷赏光,准时赴宴。”
“宴就不赴了。”
岳家老太爷回应的决绝,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戏谑的冷哼。
“我岳家人,远的不提,单说眼下,不论男女,哪一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个青楼娼妓的婚事,还配不上我这老头子亲自去。”
“老太爷真是好大的威风。”
“是有些小辈,现在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啧!”
顾珩咂舌,看着岳家老太爷,淡淡的笑笑。
他起身,走去桌前。
抬手摸了摸桌上的紫檀架,摸了摸上面御赐的金笔,顾珩轻声念叨。
“也是,自打尧山城的事过后,江鹤远平步青云,小岳氏的日子,也更顺遂了不少,岳家和江家一衣带水,守望相助,在京中也算是自成一脉,家大业大,自是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的。我这点面子,在老太爷这,看来还真是不够看呢。”
尧山城……
岳家老太爷听着这几个字,眉头不禁蹙了蹙。
他不确定,顾珩突然提及尧山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可是,这几个字是禁忌,他不想听。
岳家老太爷抬头,对上顾珩的眸子。
“世子爷没事,就请回吧。”
“好啊。”
顾珩耸耸肩,轻声应着,下一瞬,他转手提了桌上的笔,在岳家老太爷刚铺好的纸上,随意的画了几笔。
甩手把笔扔开,他低声继续。
“老太爷高贵,看不上本世子,也瞧不上本世子的婚事,那本世子自然是不能强求的。这大婚,老太爷去不去观礼,都无所谓。只是本世子作为晚辈,还是有句话想劝劝老太爷的,刚愎自用是会遭受反噬的。”
“你什么意思?”
“这人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这岳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那江家,也不是什么没有半分污点的人家,有些事,是瞒不住人的,老太爷现在得意,并无不可,可人都说,人这目光是应当长远些的,鼠目寸光,是走不远的。把人都得罪光了,没有好处的,嗯?”
意味深长的笑笑,顾珩直起身,拉上沈云轻就走。
岳家老太爷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紧锁。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
低头,看向顾珩在他铺的纸上,画的那几笔,虽然画的很潦草很简单,可是岳家老太爷看得出来,他画的是昌伯。
只一眼岳家老太爷就可以肯定,昌伯一定是有什么事暴露了。
顾珩那头,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这些年,为了岳氏,为了顾承,他没少针对顾珩,昌伯作为他的心腹,也没少做事。
昌伯的手上不干净。
顾珩这么上门,这么挑衅,只怕昌伯是留不得了。
毕竟,死人才能真正的做到守口如瓶。
岳家、江家,家大业大,他们两门的未来和前程,不能毁在一个下人的身上。
心里想着,岳家老太爷的眸子,不禁眯了眯,他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危险的光芒,连带着眼角的皱纹,以及鬓边的白发,也都透露着杀气。
这时候,昌伯刚好进来。
看着岳家老太爷脸色不对,昌伯踉跄着,快步上前。
“老太爷,你还好吧?”
“嗯。”
收回自己纷乱的心绪,岳家老太爷轻呼了一口气,他这才看向昌伯。
“这阵子,你跟顾珩可有交过手?可有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吗?”
“没有。”
没想到岳家老太爷会问这个,昌伯微微一愣,之后,他便急声回应。
“之前一阵子,设计顾珩,咱们倒是没少出手,但是所有的事情,老奴都安置妥当了,并没有露过面,就算顾珩有所怀疑,也不会查到老奴的身上,更不会牵连了岳家。至于这阵子,静姝小姐出事,承公子又下落不明,咱们就没再出手做安排了,更不会露什么马脚。”
“嗯。”
按理说,昌伯说的都对,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眼下,岳家老太爷却不敢放松。
他瞟了眼桌上的画。
昌伯瞧着,也往桌上看了看,他虽然不是什么擅丹青的人,可自己的画像,他总归还是能认出来的。
昌伯心头一惊,他急忙看向岳家老太爷。
“老太爷,这是……”
“这是顾珩走之前画下来的,他还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怕不妙。”
“怎么会?”
“怎么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做。”
对上昌伯的眸子,岳家老太爷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稍作思量,这才吩咐。
“很有可能,他是查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实证,所以只能奔着你来。你若是再留在京中,只怕会有危险,收拾收拾,今夜就出京吧,我安排人送你,先避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是,多谢老太爷。”
“去准备吧。”
“是。”
昌伯感激岳家老太爷为他着想,忙了一辈子,出去躲一阵子,也当休息一阵子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么想着,昌伯脚步轻快,他心里倒也没有多少紧张担忧。
看着昌伯离开,岳家老太爷脸色暗沉沉的。
许久,他才冲着暗处吩咐。
“他离京后,把人处理了,不要留活口,事情办的利落些,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