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缓步行走在太芜院的庭院之中,神思恍惚。她的脚步在一扇门前滞住,这扇门内曾有过似幻梦般温暖。她伫立在门前,久久未动,已不会再有人为她打开这扇门,这扇门内也不会再有属于她的温暖。她的目光落在门上精美的柳叶雕刻上,怔怔地盯着那些细腻的纹路,眼神空洞的似有雾一般。
那扇门徐徐的被打开,门内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看着她,眸中含着笑意。
玄青心中一震,抬头定定地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容,眼眸中泛起迷离的光。
他唇边的笑似有些玩味:“想我哥哥了?”
玄青的心似有细雨飘过,瞬间清冷了下来,转身便走。
“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柳繁奕提步追赶:“想进去我领你进去便是。”
玄青未停住步伐,只冷冷地说:“不想。”
柳繁奕望着长廊中疾步如飞的女子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玄青依旧冷冷地说:“找王安之。”
“扶云城所住庭院不在那边!”柳繁奕追上她,一把将她拉住,声音低了几分:“我领你去,别气了!”
玄青停住脚步,吸了口气,瞪了他一眼:“走吧!”
柳繁奕领着她走向庭院小径:“你找他何事?”
“找他要号黄,陆沉伤了灵根,需要号黄医治。”
柳繁奕慨叹:“此人竟为了澜冰堡如此拼命!”
“他是为了宁茹而战。”玄青抬起头看着柳繁奕面庞,似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柳繁奕面色如常,未有波动,亦未再说话。玄青默了半晌,仍不甘心,小心翼翼地说:“她待你是真心的,她从未因你哥哥与我生出嫌隙。”
柳繁奕脸上又挂上了不耐的神色:“那又如何?”
玄青轻轻地说:“若你依旧如此,便再也没机会了。”
柳繁奕脚步蓦地顿住,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怒意:“无需你操心!”
玄青被他眼中的怒火震住,不敢再言语,她一向对他有些惧意。
王安之的身影从庭院中闪出,一双黑眸中透着森冷寒意。
柳繁奕斜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王安之大步走到玄青身前,低头看着她,唇边挂着笑。
玄青避开他的眼神:“你有号黄吗?”
“有。”
“可以给我一些吗?”
“你陪我走一走我便给你。”未待她回应,王安之已大步向院门外走去。
玄青无奈,只得提步跟上:“去哪?”
“去山下街市走一走,我不喜欢这冰冷的庭院。”
玄青心中焦急,无心逛什么街市,奈何有求于人,只得随他飞身向山下跃去。
片刻间,便来到了山脚下的长街,因问天大会在此举行,中州各世家子弟云集于此,使得原本就热闹非凡的长街变得更加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王安之走到小吃摊,买了一串烤肉递给玄青。
玄青远远的便闻见了烤肉的香气,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伸手接过,便放入口中,果然香辣酥脆。她一串吃着不过瘾,又要了几串,吃的口唇发麻,辣得双唇如血般殷红。
“去前面茶铺喝点茶水。”王安之笑着拉起她便走,她着实辣的口渴难耐,便由他拉着前往茶水铺。
王安之寻了一处雅座,拉着玄青坐下,又唤来小二点好茶饮。他抬眼看到她嫣红的嘴唇边沾着一抹酱汁,脸上不由泛起笑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轻拭去她唇边污渍。
玄青正看着街上来往人群出神,并未闪躲,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时,他已收好方巾。他脸上的温暖笑意,令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
王嫣然寻哥哥而来,恰巧见到这一幕,心中立时腾起怒火,她大步走到桌前坐下,双目直勾勾地看向玄青,冷哼一声:“你以为戴着这玉如帘,我便认不出你来了吗?”
魏凌紧随她身后而来,在长凳上坐下,神色略有些慌张。
玄青不知该如何作答,低头不语。
王嫣然眼中的嘲意似要溢出来一般:“上次见你,你还依在明光君子身边,如今又与我哥哥如此情意绵绵,你可当真是手段了得。”
“嫣然!”
王嫣然看着哥哥眼中的森冷怒意,眼眶倏地一红:“怎样?你难道要为了她打我不成?”
王安之心中生出不忍,声色柔了几分:“她并非你所说那般。”
“那她是那般?她究竟对你施了什么狐媚之术,令你如此痴迷,扶云城的法器玉如帘竟也赠予她?她配吗?”
玄青叹了一声,摘下玉如帘放在桌上:“还你便是,我只是暂借而已。”
王嫣然立即伸手取过,收入袖中。
王安之声色又冷了下来:“嫣然,还给她。”
“不还!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反正如今你眼里已没有我这个妹妹了!”王嫣然脸色涨的通红,眼中泪水不停转动:“你去藜州一去就是三年!可曾想过我?”
王安之声色一凛:“你领人去遇仙山时,可曾想过我?”
“虞楠以邪术伤人,你身为扶云城少主,却一味袒护她,可曾想过扶云城声誉?”
玄青只觉口中辛辣之感难消,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口的饮着,眼睛望向街上的人群,神色木然。对于这些误解,她已然麻木。
魏凌看着怒目而视的兄妹二人,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玉如帘不戴也无妨的,师兄并未下掌门令,太芜院不会为难她的。”
“你可知他为何要施下消离咒?”玄青悠悠地问,她试过了,在太芜院内确实无法说出“玄青”二字。
王嫣然冷笑一声:“还能为何?你三心二意,水性扬花,令他失望之极,心生厌恶,不愿再听闻任何与你相关之事!”
王安之已至忍耐极限,猛地站起身,拉起玄青大步朝店外走去。
玄青任由他拉着,神色木然,心中也未再痛。
王安之在长街上寻了一件衣铺,挑了一片面纱,戴在她脸上,叹了一声:“明日便戴着这个吧。”
玄青淡淡地说:“可以给我号黄了吗?”
王安之盯着她漠然的面容,沉默了半晌,转身走向太芜院。
太芜院客房内,宁茹正守在床榻前,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男子出神。
忽地听见有人进来,她扭头望去见玄青走进了客房,忙起身相迎。
玄青笑着将手中的锦盒递她:“号黄取来了。”
宁茹接过锦盒,终究是忍不住,轻声说道:“谢谢你。。。” 玄青 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禁诧异:“他竟如此绝决!”
玄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是呀!他竟如此绝决!默了一瞬,她轻轻地说:“他不能辜负成虚圣人的临终之托。”
宁茹愤愤不平:“即便他不能违背誓言,你们也可结为仙侣共同修行,又何至于此?”
玄青低头不语,是啊!何至于此。
此时,床榻上的男子从睡梦中醒来,口中喃喃道:“宁茹。”
宁茹闻声,立即走至榻前,蹲下身柔声道:“我在。”
陆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眼中含着愧:“我未能帮到你。”
“你帮到我了!”宁茹眼中的泪水滑落:“你为何要这么傻。”
陆沉眼眸里浮起点点星光,声色温柔:“你想要,便值得。”
宁茹眼中的泪水滞住,脸上倏地泛起红晕。
玄青宽慰道:“你好好休养,我们今日已胜七局,明日我会为澜冰堡出战。”
陆沉听罢,心中松懈了下来,双目缓缓的闭上,又沉沉的睡去。
宁茹拭去眼角的泪,轻轻的为他揭好被角,坐于榻前,定定地望着榻上的男子,神思恍惚。
玄青柔声道:“号黄需以灵力催化,引至他灵根之上。一日两次,不出一月,他定能恢复的。”
宁茹站起身,拉起她的手,眼中含着温暖的笑:“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玄青脸上亦浮起温暖的笑。
柳繁奕推门而入,探头问道:“伤势如何?”
宁茹斜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未学会敲门。”
柳繁奕坐于圆桌旁,吩咐道:“倒杯茶来。”
宁茹白他一眼,缓步走向圆桌,拎起水壶倒了杯茶,重重的放到他面前。
玄青口中辣感未消,嗓子似要冒烟了一般:“也给我倒一杯。”
柳繁奕喝了口茶水,盯着她看了看,剑眉一皱:“你嘴唇为何肿成这样?”
玄青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方才吃得太辣了。”
“你的玉如帘呢?为何不戴?”
“王嫣然要回去了。”
“不戴了也好,看你看的我眼都花了。”柳繁奕话音一顿,瞟了一眼里间床榻上的男子,扭头看向宁茹,“如此痴情的男子,你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宁茹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林昔月那般痴情的女子,你也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玄青见二人又起争执,赶忙问:“你来此所为何事?”
柳繁奕声色一沉:“寒水门今日已连胜七局,明日他们必然全力对付你。你对阵法又不熟,明日入阵,你跟紧我。”
玄青满不在乎:“我已看了规则,只需寻得藏于阵符中的令旗,便可入围,大家各凭本事寻去便是。”
“你有所不知,各宗门之间素有默契,各自寻各自的旗,不会为此争抢。而寒水门是冲着冰系术法立宗而来,需全力胜过澜冰堡,方可争得一席之地。他们明日有五名子弟入阵,你却仅有一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需小心才是。”
宁茹附和道:“他说的是,你明日需跟紧他。”
玄青微微一笑:“你们不必过于忧心,不过是争个排名罢了,难道他们还会与我拼命不成?”
柳繁奕瞥了她一眼:“可不就是要拼命吗?你当是闹着玩吗?”
玄青一挑眉:“好,跟着你就是!”
“困了,睡觉去了。”柳繁奕打了个哈欠,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宁茹对玄青说道:“你也早点歇息吧。”
玄青着实感觉困乏不已,便点了点头,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