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婵悠悠的睁开眼,望着眼前熟悉的床幔,神色木然的愣着神。宽敞的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她竟还安然的活着。昨夜她那般挑衅他,他竟未伤她分毫。她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那又如何呢?或许不过是他还未对她失去兴致而已,她已见过太多被他无情舍弃的女子了。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又能有什么特别。她从床榻上支起身子,脑中昏沉痛楚,昨夜着实是喝的太多了。
“总算醒了。”花风然缓步走来,他已穿戴好衣冠,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头戴金冠,腰束玉带。身着一袭玄色绸缎长衫,衫领上镶嵌着细致的金丝纹路,贵气而华丽。他容貌丰神俊逸,身材高大魁梧,伫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霸气。叶心婵实在无法想像,他曾经竟然只是花迎宫的一个家仆,也无法理解为何黄栀意宁愿做扶云城城主的外室,也不愿嫁给他。如今的他,又是多少藜州女子的渴望。他坐在她身侧,捏起她的脸,眼眸里是宠溺的笑:“闹够了吗?今日可以乖一些了吗?”
叶心婵酒劲散去,好似勇气也跟着散去了一般,温顺的依在他怀中,贪恋着他的柔情。
他温柔的搂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以后莫要如此了,女子应学会大度才是。“
他又说出那句话,叶心婵心中的暖意瞬间冰冷了下去,他终究不会变。
“好。”她乖顺的应道,既如此,那便这样吧,不然又能怎样呢?
“明日你将那两个小子押到地吞阵,我已命人设好阵符,只待天象。”花风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他的小猫又恢复了乖顺。
叶心婵娇滴滴地说:“留一个给我玩玩可以吗?我总一个人怪无聊的。”
花风然的手指滞住,他托起她的后颈,使了极大的力,令她只能仰头看向他。他以为会在她眼中看到惧怕,却只看到那双凤眼里的倔强。这倔强,他在前日的女子眼里见过,在黄栀意的眼里见过,如今竟生在了她的眼里。他的手指不由的加大了力道,然而他怀中的女子仍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今日她并未饮酒,为何竟也如此放肆。他的心中竟有一丝慌乱,已有许多年不曾有人令他这般慌乱了。良久,他的手指缓缓松开:“好!你既喜欢,便留一个吧!”
叶心婵艳丽的面容上挂上了笑意,似满足似得意。
“不过需废了他才行,待我忙完便亲自动手。”花风然唇边泛起一抹玩味的笑,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起身走出了寝殿。
叶心婵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心中的怒火。
花迎宫客房内,柳繁奕晨起便掐诀打坐,运功至日落时分方歇。
柳繁生看着弟弟脸上快意的神色,急切问道:“可有进展?”
柳繁奕脸上现出得意的笑:“金环伸过来。”
柳繁生迅速拉起衣袖,亮出手腕上的金环。
柳繁奕伸手紧捏金环,掌心泛起银白光芒,将金环紧紧笼罩,双目紧闭,口中念咒。银色光晕在金环内四处游走,片刻后,只见金环泛起一阵金色光晕,旋即又黯淡下去,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好了!你试试!”
柳繁生立即闭目运转体内灵力,果然已能自由催动。
柳繁奕问道:“如何?”
柳繁生脸上神色终于轻松了些:“破了!”
此时,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恢复了淡然神色,走至圆桌前坐了下来。
房门旋即被推开,一阵花香携风而来。叶心婵一袭蓝衣,站在门口,凤目里含着笑,看着端坐在圆桌前的二人,柳眉一挑:“就这般的饿吗?今日我为你们带了美酒。”她玉手轻轻一挥,一群侍女便鱼贯而入,摆好饭菜酒水,又默默退出房外。
叶心婵缓缓坐于圆桌前,亲自为兄弟二人斟满酒水。
“为何今日如此丰盛?难道是断头饭?”柳繁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再满上。”
叶心婵嫣然一笑,又为他斟满:“是啊!原本要保你性命,如今怕是不行了,虽然我也极不舍你。”她放下酒壶,伸手捏了捏柳繁奕的脸腮:“长的这般俊美,还如此有趣,着实令人欢喜。”
柳繁奕未闪躲,任她揉捏,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声色温柔:“为何不保我了?”
叶心婵用指尖摩挲着他的手心:“大司官说,若要留你,需废了你才行,还要等他忙完亲自动手。想必你是宁愿死的吧?”
柳繁奕面色一僵,心中暗骂这大司官当真是阴毒之极,旋即面上又恢复了笑意:“废便废吧,总比死了好,而且还能与你相伴,也算值得。”
叶心婵凤目中带着一缕诧异:“你当真愿意?”
“当然,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柳繁奕又饮了一杯,漫不经心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叶凤婵一双凤目直勾勾的盯着他,似在他脸上探寻意图,沉默了片刻,倏尔笑道:“你既愿意,明日便留在此吧。只是你哥哥可惜了,如此痴情的男子,我也是极欢喜的。”她扭头看向柳繁生,只见他眼眸森冷如霜,寒气逼人:“真是个冷美人,总是这般冷冰冰的,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她伸出手去轻抚着他的脸,柳繁生握紧双拳,强抑心中怒气,任她在脸上摩挲:“今日怎么这般乖巧?”叶心婵捏了捏他的脸颊方松开手,提起酒壶,为二人斟酒。“男子终究不如女子,玄青为了替你守节,宁死都未屈从。你竟这般便屈服了,只是你再乖巧,我也无法保住你了。你们兄弟二人,我只能选一个,你心里又有了别人。。。。。。”
“玄青怎么了?”柳繁生拍案而起,眼中的怒火似要将眼前的人灼穿一般。柳繁奕忙对他使眼色,柳繁生会了意,强压住心中怒火,缓缓地坐了下来。
“你弟弟未告诉你吗?”叶心婵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柳繁生,唇边挂着戏谑的笑,似在享受他的痛苦:“前日大司官传她侍寝,她装扮的可是美极了,穿着轻薄的纱裙,肌肤雪白,身姿曼妙。我一个女子看了都难掩心动呢!”
“她如何了?”柳繁生的脸颊涨的红似血色一般,眼眸中也似要滴出血来。紧握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手心的血水沿着指缝,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圆桌上。
柳繁奕知道哥哥已至忍耐的极限,忙出声道:“她没事。”
柳繁生未理他,只狠狠的盯着叶心婵,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如何了?”
叶心婵侧着脸,斜眼看向他,脸上挂着惬意的笑:“怎么你想杀我吗?你可真不知感恩呢!若不是我拦着,她应是死在你前头了。早知如此,便不拦了。让你们这对痴男怨女在地下相会,岂不更好?”
柳繁奕举起酒杯戏笑着说:“我替哥哥,谢娘子大恩!”
“你在地下也不必心急,待大司官杀了王安之,她想必很快就会去找你了。”叶心婵抿了一口酒水,笑着说:“她又不愿乖乖侍寝,否则以她的容貌,大司官定会疼爱有加。着实可惜了呢。”
柳繁奕不解道:“大司官为何定要杀王安之?”
“谁让他是黄栀意的儿子,大司官还要杀王轩呢!”叶心婵脸上的笑意滞住,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一位黄衫侍女自花海中走来,她站立在门口,躬下了身,正欲开口。
叶心婵瞥见她,蓦地一下从圆桌旁站起,厉声呵道:“知道了!走吧!”旋即拂袖而去。房门在她身后砰然关闭,留下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柳繁奕放下酒杯,嘀咕道:“这大司官当真是一日不让她歇着。”
柳繁生脸上余怒未消:“你为何不告诉我?”
柳繁奕没好气地说:“她又没事,告诉你不是害你白白生气吗?大司官并未碰她,你大可放心!”
“她伤势如何?”
柳繁奕沉声道:“不知,她应是催动心丝自戕,若及时止住,应伤的不重。”虽如此说,他心中亦不坚定,便低下头未再言语,
柳繁生怔愣了半晌,轻叹一声:“她怎会如此傻。”
“她连自毁仙灵都似信手拈来一般,怎肯受那般屈辱。你也不必自责,她并非为你,她应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她无事便好,明日你定要寻着她。若是可以,带她回中州。”
“怎么可能?她怎会放任宁茹身陷险境而不顾,又怎会看着你孤身犯险?”
“将她绑起来带回去如何?”柳繁生话语真诚。
“你觉得我绑的住她吗?”柳繁奕看傻子似的看向哥哥,只觉他似突然失了心智一般:“你还不如让我直接杀了她,反正若真将她绑回去,她也定然会气死。”
“你定要护她周全。”
“我拿命护她行了吧?反正你弟弟的命在你眼里也不算什么了。”柳繁奕扔下筷子,跨上床榻瘫了下去,今天掐了一日的诀,他已是困乏至极。
柳繁生闻言,心中生起愧意,这些日子好似都是弟弟在替他护着她,若不是弟弟在身边,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好想一人去扛,但他知道他定然不肯,她亦如此,他们定会与他并肩作战。明日应是免不了一场血战了,不知是否还能安然回到中州。
“此次多谢你,回了中州,一切都依你。”
“回林麓宗与我同住行不行?”柳繁奕懒懒地说,话语里似含着醉意。
“好!”
“一起洗澡行不行?”
“好!”
“与我好好打一架,分个胜负行不行?”
“好!”
“把她让给我行不行?”
“柳繁奕!”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不与你争便是了,快睡觉吧!今日累死我了,明日还有一场血战等着呢。”
柳繁奕翻身滚进了床榻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柳繁生叹了一声,起身为他盖好被褥。他还是如儿时一般,说睡便睡,当真是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