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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正午,刘十二姐上了船,渐行渐远,李芗泉还是一如既往的向她挥了挥手,然后他收拾行囊,也信马由缰上了路。

沿着湖岸,李芗泉在杂草丛中一步一移,顾不得留意身边秀丽的风景,他紧蹙着眉头,脑海里不住的思索。

眼前的杂草杂树将他围在其中,似乎前面并没有路,李芗泉漫无目的的行走,他不知道路在何处,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他不敢停下来,担心如果停下来,情绪又会变得糟糕。

如果那位刘十二姐说的是事实,毫无疑问,这里离泸州不太远,可问题来了,泸州具体在四川的哪里,李芗泉是双眼一抹黑,他所知道的泸州,多半还是因为“泸州老窖”这个广告的缘故,嗯,这酒还能凑合着喝。

无论如何,他能推测的是,现在应该是历史上的南宋末期,蒙古人的大规模犯川似乎是13世纪中后期的事了,有一次蒙哥就交待在了钓鱼城,后来忽必烈回兵抢夺汗位,后又调整战略偏向襄阳,四川就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期,直到南宋灭亡前后几年,蒙古人才再一次大规模入川。

那么,当前是什么年代?

因此,李芗泉希望自己来到的时间是13世纪中期,如果是末期的话,说不定,自己连命都保不住,因为元朝统治者对“南人”的屠杀异常凶残,一地往往十室九空。

加上四川的激烈抵抗为整个南宋国土之最,蒙古铁骑更是加倍报复,当地人口从南宋时期的超千万锐减至只剩几十万--这还包括了投降的大宋军民,几乎所有的反抗力量均被灭绝了。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遇到元军,我该怎么办?降元吗?昨日我多半杀了他们的人,岂会轻易放过我。

抗元吗?李芗泉不认为自己有力挽狂澜的本领,他很有自知之明,蒙元占领神京、跑马江南是大势,历史证明,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个结局,文天祥做不到,张世杰、陆秀夫也做不到,连宋末三杰都不能改变,那赵宋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都不可取,那还有第三条路吗?就在这穷山僻壤归隐然后老死丘园?说内心话,“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不见篱下菊,但余墟中烟”的生活虽然向往,但真要自己去这样生活,他又不愿意。

自己才24岁,大好的年华、一身的本领(也算有吧,至少数理化、经济政治知识与眼光,他相信在这个年代,应该还是比较拔尖的吧),就此碌碌无为,他不甘心,这是浪费资源!

有没有第四条路?

将来的中华将生灵涂炭,整个神州大地,到处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学部分南宋遗民,驾船下南洋,去麻逸(菲律宾)、勃泥(婆罗洲)或三佛齐(马来西亚、苏门答腊至爪哇),宁愿客死异乡,也不愿仕元?

想到这里,李芗泉竟然有了一丝意动,自己虽然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但他已申请到了沙巴的国籍,对婆罗洲也有了一定的感情,既然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铁骑迟早征服神州,也许前往东南亚也是一种选择呢。

至于自己的出现,是否会改变历史,现在顾不得了,他相信自己还没有那种左右历史车轮的能力。

做出了决定,李芗泉顿时感觉浑身一身轻,压在心头的大山瞬间气化,眼前荒无人烟的群山,似换了个样,近处的山峦,像等待自己检阅的士兵,那隐约的远峰,更像在风中翩翩起舞演奏飞天。

走过一程,湖面变得狭窄,转过一处山角,竟是到了另一番天地。

啊,林木茂密,花草芬芳,山崖巨石出没于苍松翠柏之中,山峰起伏,岗峦层叠。只见一处岩洞上部为陡悬于山谷间的峭壁,洞顶一股飞瀑直流而下,飞珠溅玉,吐霓挂虹,落地汇成清澈没膝的水潭。

“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挂银河落九天!”李芗泉不由得来了精神,对这如仙境般的景色叹为观止。

峡谷两侧山体秀丽,山峰林立,风光宜人。其间泉、瀑、潭遍布,危崖峭壁随处可见。越往前走,出现在两边的山体越显陡峭,又临近水潭,所谓的路艰险难行。但见潭水碧绿,清澈见底,卵石游鱼历历在目。走到深处,又一飞瀑攀崖而泻,如龙扑水,飞珠舞玉,景致更夺外面。

竟然是双瀑布?!将来这里经过一番改造,必然成为人间旅游胜地。

当然,李芗泉只不过想想而已,现在的他,正用伞兵刀削着一根半粗的树枝,等树枝削尖了,就是一件叉鱼的趁手利器,今天的主食现在就在这潭里。

如果要总结这潭里的鱼,李芗泉只有两个字:真多!只是他的叉鱼技术实在不过关,忙碌了个把小时仍毫无收获。

有些心焦火燎的他,干脆豁出去了,脱得精光跳进浅水潭进行捕捉,顺便还洗了个凉水澡,教官教的:在野外的任何时候,只要有机会就要冲凉。

在换了第四把木叉后终于得手,一条斤半的草鱼被处理干净后,挂上了草草搭就的烤鱼台。

闻着慢慢散发的烤鱼香味,李芗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成为一代巨厨的潜质,尤其这火候的掌握,更是无师自通,不说三百年一出的厨界旷世奇人,略为自谦一点,也称得上厨艺精湛,让诸多怀抱特级证书的人物也难望其项背了。

烧焦的鱼皮看起来黑煳煳的,实际却是那般的软,稍微颤一颤,鱼皮就有点收缩的上下摆动;嚼在嘴里还带点糯性,还原出三分韧性。连鱼皮都如此爽口,这细细一品,倒觉得比红烧鱼、糖醋鱼、水煮鱼、酸菜鱼、清蒸鱼都别有一番风味。

轻轻咬上一块,九分熟的鱼肉隐隐有一丝的腥味但不重,所谓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缺,就是这个道理。鱼肉绵绵的,有火烤的脆香和水煮的甜美,而且不同的部位更给味蕾带来不同的感觉,真个让人“不忆杭州”。

啊,至俗而至雅,或真。坐落于这水潭边,看落日西沉,溶金的水波轻轻荡漾,挟着春天和煦的湖风,人生的些许快意便也悄然而至。

这鲜美的鱼肉的的确确不错,不仅引出了他肚里的馋虫,而且烤鱼香味还引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李芗泉正独自享受着纯天然的可口食物时,他的余光里,出现了两个鬼头鬼脑的人影,没错,就是人!

别打草惊蛇,李芗泉不动声色,一边咀嚼着草鱼,一边暗暗的观察动静,只是这原本的美味,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刘十二姐一个女人家,不太可能孤身生活在这山中,她虽然在上午的交流中不愿提起自己住在哪里,对族人一笔带过,十有八九,这两人就来自她讲的“村里”。

几十米外,两个半大毛孩子正朝这边张望,李芗泉吁了口气:自己太过谨慎了。他微笑着招了招手,向这两个觊觎自己不知多久的少年主动示意:不用再藏头露尾了。

但那两个被识破的少年,却没有从石林中出来,反而转身就消失在林中。李芗泉的好奇心被提了上来,狼吞虎咽三下两下把不多的鱼解决掉,顺着少年的方向碎步跟了上去。

翻过石林,前面又是一片山林,但明显要稀疏得多了。那两个身着短装的少年正在山间飞快的奔跑,他们的穿着不是寨民的打扮,有些眼熟,该是汉人的装束。

诧异的是,这两人手里还拿着短弓,其中一人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之类的飞禽。这山里的大人小孩,莫非有用弓的习惯?

顷刻,少年便毫不费力的翻过了一道山梁,身影消失在山的另一侧。

山那边可能有人家,很好。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就得找个向导带带路,最不济,也要打听一下路线与大致方向,讨要点吃食,要不然,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要想找到捷径那是不可能的。

李芗泉好整以暇的慢条斯理走着,之所以这么气定神闲,因为他推测以两个少年的年纪,离家应该不会太远,也许翻过那道山就看到了。

少年肯定会向村里主事的人报告自己来了,他还想像着村里人看到自己后是什么样的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而自己又应该如何与他们进行交流,去取得信任,等等。

总之,大雁还没有射下来,他就已经想好是炖还是炒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顺,本是意料之中的村庄,走了都两个小时了,在他连续翻越几座山后,仍无半点可寻觅得到的影子,而且眼前的森林愈发茂密起来,行走极为不便。

两个少年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时太阳已经西沉,眼看就要天黑,再走下去很不现实,一直埋头赶路的李芗泉才注意到太阳怎么跑前面去了,不是应该在左手边的吗?现在竟然是西偏南,与之前的走向几乎背道而驰。

敢情自己完全走偏了,李芗泉又想起自己本来就没有目的地,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

那两个小鬼,不知有没有在天黑之前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