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凌晨三点钟。
今天是周五的晚上,按照铃木百合的性格,绝对会熬到至少两点钟才睡觉。
因此,夏油杰往后顺延了一个小时。
黏糊的血液淌满手掌的感觉并不好,也不想听见无谓的挣扎和求饶,特意等到这个时候,确认熟睡后再去杀她,他自觉已经够体贴。
打开门走进去,在满室漆黑的光景里,唯一能够听见的,就只有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声。
咚,咚,咚,浅淡又明显,仿佛是冬日里躲在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橘猫。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零星月光,夏油杰走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床上闭着眼睛,正在梦乡里徜徉着不知道醒来的女人。
临近夏日,她很怕热,只浅浅地在肚子上盖了一层薄被。
淡黄的碎花睡裙勉强遮住身体部位,她侧着身子,纤细光洁的手臂从袖子里伸出,露出肩膀上血一般鲜红的小痣。
小腿不安分地压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周边抱枕,齐肩的黑发凌乱地散在锁骨上,再往下......不能再往下了。
睡相真差。
他皱着眉移开视线,停顿两秒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啧,扮什么绅士,他是来杀她的。
“准备和这个世界告别吧。”夏油杰俯下身,在她耳边开口说道,“铃木百合。”
可能是因为总是过于憔悴,她的脖颈比一般人看起来瘦弱许多,几乎一手就能盖住。
他将手掌放上去,拇指在颈侧,虎口卡在喉咙,带着厚茧的食指不可避免地摩挲肌肤。
“唔——”
她轻轻地皱眉,不重,仿佛初生的幼鸟被落在脑袋上的绿叶惊扰了一下。
夏油杰没有再动。
手中羊脂玉般的触感经由神经传感系统到达他的大脑,呼吸,体温,跳动的脉搏透过浅浅的皮肉撞击而来。
特级诅咒师的握力足够在一秒钟内令普通人骨头碎裂而死,别说是痛苦,他们甚至连感知死亡都做不到。
可一秒,两秒,可能十秒钟过去了,他的呼吸在停滞,床上的人却仍旧一无所知,沉沉地浸在梦乡中。
不过是这样。
夏油杰咬着牙,强迫自己将力道施加在手上。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膨胀却又快速褪去的杀意来回交战,像快速飞过天际的老鹰拍打翅膀,在云雾间搅动他的大脑神经。
杀了她。
就像曾经做过的那样。不用犹豫,不用焦躁,不用愤怒。
让她成为一片土,让她成为一团云,把她变作一块墓碑,那是通往大义路上的一段墓志铭。
夏油杰的指节在慢慢收紧。
动手吧,动手吧,动手!
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他听见来自身体的怒吼和咆哮,这种声音几乎支配了他的全部心神。
“咔嚓。”
同一时刻,门口的防盗门锁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谁?”
有新的情况发生了。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收回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召出咒灵,随即大踏步地打开房门走出去。
门外,正站着三个人。
*
“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男人壮硕的身体此刻就像虫子一样蜷缩在小巷里,被血水糊满的整张脸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他对着面前站着的身影连连哀声求饶道:“求求您放过我吧.......”
野下是附近一家“借贷公司”手底下的专业催债人。
几天前,他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妞骗了自己,还连本带利地薅了他几百万不还,让野下把人找到,好好教训一下。
数字大,目标看起来不难对付,还是顶头上司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自然要尽心竭力去做。
东奔西走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叫“铃木百合”的女人现在住的地方,野下带了两个小弟,准备半夜直接撬门进去。
结果门刚打开,女的没看见,就被一个恐怖的男人空手抓起来,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
两只脚和右手骨头全碎,肋骨至少断三根,左眼根本就睁不开,约架从来喜欢折磨对手的野下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太强了,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境地,简直令人绝望。而且他敢确信,这个人根本不在乎在这里把他们全部都做掉。
“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夏油杰从宽大的衣袖拿出手帕,细细擦拭因过分用力而染上鲜血的左手,侧面在月光的照射下甚至显得有几分温柔,但在剩余三人的眼中不亚于死神的问询。
“八.....八百万。”野下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回答。
“这个钱我们不要了!”他拼尽全力地扑到地上,顶着身体的疼痛高声喊道,“我们只是要钱而已,本来也就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本来是打算把那女人揍一顿,榨干所有钱财再卖掉的。但是为了活命,他不得不这么说。
等成功逃出去之后,他一定——
野下心里的报复念头还没在大脑中转过一圈,唯一能睁开的右眼瞳孔放大,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为什么能看见......不,不,是他的头滚到了地上!
咒灵从夏油杰的身后爬出,张开深紫色的嘴巴,将三具尸体吞了下去。
地上只剩下蜿蜒的血水在静静流淌。
夏油杰收回目光,将唯一见证了一切的那张染着血的手帕扔在角落里。
“真脏啊。”他厌弃地拍了拍衣袖,说道,“幸好打扫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