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尾街的商铺前,汪岑看了看两条街道的长度,确认了眼前的这个商铺后方就是那间破屋。
他抬头看向牌匾,是一家食肆。此时还有小二在门口招揽客人,见到曾子显来立刻迎了上去。
“原来是副使大人来了,您今有空到我们这儿来?”
“本官来这儿是和京都来的大人调查案情的,你们家掌柜的呢?”
听到案情两个字,小二的眼神在眼眶里打转,瞧了瞧汪岑的模样,看得出来京都来的那位想必就是他了。
小二急忙说道:“掌柜的就在里间,我带您进去。”他一边带着人往里面走去,一边大声叫嚷着:“掌柜的!曾大人来了!有事要问您。”
掌柜从后厨刚刚吩咐完事情就听见小二在门口喊着自己,赶紧出来看看。眼看着曾子显和另一位自己并没有见过的人来到自己这个小店,赶忙说道:“呦,几位,您这是……”
“可有房间?”
“有有有,在楼上。”
掌柜立马将人带到了楼上,正准备询问两位要吃些什么,其中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大人开口说话:“昨晚,你可见过韩平?”
掌柜却下意识看了一旁的曾子显一眼,对方轻咳了一声。“这位是京都来的大人,专门来调查的,有什么就直接告诉大人,不能隐瞒。”
“是是是。”掌柜连忙答应着,随后对于汪岑刚刚提起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他啊,昨天晚上还真见过。晚上我这儿来人正忙的时候,他一来就在楼下找个桌子坐着,也不点菜。”
“昨天人太多了,我就想着他在这儿实在是碍事,就让小二把他撵走了。”
“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已经戌正了。我们这小店,每天就指着这点时辰进人了。”
“他被赶出去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嗐。”掌柜也很无奈,“他还能说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成天在街上混日子,我们这条街都没人待见他,谁管他说什么。”
汪岑顺着二楼的房间看向外面,后面还能看到一个小院,堆着各式各样的菜蔬。院后就是韩平的那间破屋,可是……他看着院墙,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比别家高出一块来?
“这院墙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走过去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哦,这个啊。”他指着院墙说道,“我们家也是倒霉催的,这院墙后面就是韩平他家。一个月之前,他天天从这墙后面往院子里扔石子。”
“一开始没人在意,以为是谁家小孩调皮,就是有些蔬菜被砸到了,扔了就是了。可是后来有个伙计在后面搬东西,那石子正砸在他脑袋上,才知道这些石子都是他一个人扔的。”
“我去找他,您猜猜他说什么?”掌柜像是被这家伙气的够呛,“他说,我们家这一到晚上就吵得他睡不好觉!活该被他砸。”
“您说说这叫什么话?!我这儿是酒楼,晚上来的人多也正常。况且,我们这都是严格遵守条例,邻近的人家也没有说过我们吵,他就愣是说我们吵着他了。”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砸到了菜我就认倒霉了。可是这砸了人不是闹着玩的,这要出了人命……”掌柜面露难色,“大人,我这就是个小本买卖,出了什么事儿,我也赔不起啊。”
“后来我干脆就把这墙建高了,他扔不过来就消停多了。”掌柜又像是想到什么,赶忙说:“不过,我加高这个墙都是和曾大人还有……”他没敢提起马季青的名字,只是顿了顿,接着说道:“都是说过了的,大人也同意了。我这不算私自加盖吧…”
“确实不算。”汪岑看着那堵墙,墙面上没有任何的痕迹。他坐了下来,转头瞧向掌柜说道:“我还有其他问题,想要问问掌柜的你。”
“劳烦,曾大人在外面等等我了。”
说完他轻轻一抬手,房间里的两个跟着他的侍卫心领神会的将另外几个人全部请了出去。
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这可是京都来的大官,看着就很是不好惹。说话点头都要千万注意,别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汪岑静静的抬起头,眼神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问道:“马季青如今贪污入狱的事,你可清楚?”
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颤巍巍的说道:“大人…这事儿…岂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随便议论的……”
“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这…这太溪郡都知道这件事。”掌柜很老实的说着。
“马季青平日里在太溪郡对百姓并不好吗?”
“这……”掌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怎么知道这一个当官的到底是什么心理?是要找麻烦,还是随便问问。
“他如今已经入狱,你们还怕他,难道他平时都是这么吓人吗?”
“也不是……”掌柜叹了口气,“我跟您说实话,您别介意。马郡守在我们太溪郡,算得上尽心了。可是他没来的时候,我们这太溪郡也是风调雨顺的,生活也算顺遂……”
“也就是说,他在太溪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措。”
“这个…我们也不懂,反正我们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他突然因为贪污受贿入狱,你们就不觉得惊讶?”
“要说惊讶……确实有一点。”掌柜抬头瞧着眼前这人的神色,“可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日去府衙门口告状的夫妻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的在一旁听着的人没有不动容的。”
“那之后,曾大人又找了好些个证据,说是清清楚楚的,都是这马大人犯下的罪。”掌柜叹息一声,“我们虽然也觉得震惊,可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总归不可能是假的吧。”
汪岑听后沉默了半晌,“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也许是被冤枉的?”
掌柜的神色中有了些困惑,“这……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这怎么可能是被冤枉的呢?”
是啊。人证物证齐全,无论外人怎么看,马季青都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汪岑忽然明白了,马季青在牢狱中说得那句话。
即便他可能是被冤枉的,又能有什么用呢?证据是真的,罪行也是真的。就连曾经自己爱戴的百姓,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本身或许不是那样的人。
难怪,他在狱中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他或许辩解过,可是没人听;他也可能想过调查,但没人愿意相信他。
在那个时候,即便他没有犯下这些罪行,也等同于做下了。
“今日我问你的事,倘若有其他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掌柜的急忙点头,“知道知道。草民只是个大人在房间里说了案情的事,别的大人没有问。”
汪岑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金锭扔在他怀里,“你算是个聪明人,拿着给你的东西,就把嘴闭好。”
“是是是。”
曾子显在楼下等待,他已经习惯了这位督公大人时冷时热的性子。反正这件事早就已成定局,他就是翻出花儿来,也没有办法逆转。
只是…本想着过了今天,这马季青的事就彻底结束了。
曾子显啧了一声,想着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这韩平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闹这么一出幺蛾子。这么个祸害,到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等到汪岑从楼上下来,他忙热络的迎上去。“大人,您看接下来咱们还要去哪里查探一下?”
“接下来的事就不劳烦曾大人跟随了,我正打算回郡守府。”
一听对方要回去,曾子显脸上有些意外。这是…不打算查了?
“那这案子…”
“案子我自然会处理,曾大人还是些回去的好。毕竟如今太溪郡的事可是全权交由曾大人处理。”汪岑依旧没有看他,轻飘飘的说道:“这几日,曾大人都不必陪同了。事情查清楚,我自会带着马季青进京。”
曾子显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显得有点尴尬。但是他也只能这样笑着,毕竟眼前这个人他也得罪不起。
反正他用不了多久总归是要离开的,总不可能赖在这儿一辈子。
马季青的事他是查不清楚的,这件破事儿他愿意查,就随他去呗。
“那,下官就不打扰督公大人您继续查案了。”
曾子显离开后,汪岑就回了郡守府。离开之前他又到韩平的家确认了一下,那墙加高后,一般的人根本没办法上去。而且两面墙上并没有任何的脚印痕迹,可见这个未必是翻墙进去的。
时间一点点见晚,邤风赶在晚饭前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问题。
附近的商铺在昨天都见到了韩平,所有的时间拼凑在一块,韩平整整一天都在街道上游荡。在差不多戌正的时候,拐进了街道。
“我又去找了附近的邻居,他们最晚看到韩平的也就是在那个时辰,之后就都没见过了。”
“也就是说,戌正之后,韩平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