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半,花似抱着狗三,背着背包,提上大哥的笼子与大哥,穿上监狱新发的黑色囚服,走出了人类英雄故居。
此时,8号监区门口法桐树下的长椅,坐着三三两两的囚犯。
抬眼看去。
嚯!
这不是她那群人均60岁的图书馆同事吗?
要不是他们身上的黑色囚服,这岁月静好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哪个小区里,正在闲谈纳凉的老头老太。
而在花似朝他们的方向走去,早有眼毒的,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七?”
说话的是一个曾给过花似豆浆的囚犯大爷。
而他刚一开口,几双比他们年龄锐利太多的目光,齐刷刷向花似投来。
没办法,8号监区这种地方,哪怕只是跑出来一只老鼠,都会让人多看一眼。
何况现在从里面出来的人,还是传闻中,正在接受严密调查的花似。
“小七呀,你这是准备回来继续上班了?”
大爷正想朝花似这边走,却被身旁的囚犯老太,自以为隐蔽的拉住。
这一拉,让大爷立马反应过来:
“瞧,我差点就忘了,小七你现在已经是进化者了,应该不会和我们一起工作了吧?”
花似没立即回答大爷的问题。
而是走到原本正在吃早餐的众人跟前,看了眼刚才拉住大爷的囚犯老太。
如果没记错,这老太从前对她不只很是和善,还请她吃过包子。
可现在她却在花似的目光下,整个人身体紧绷。
看她的眼神,再没了从前欣赏她优秀工作能力时的欢喜,反而目露警惕与防备。
而这眼神花似也不陌生。
这是这群高龄同事们看9号监区囚犯的眼神。
囚犯大爷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只见花似像是没察觉其他人的态度,像从前一样笑的一脸纯良,跟这群高龄同事们打起招呼:
“前辈们,早上好呀!”
看着眼前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冲他们笑的又甜又软的小姑娘。
刚才还对花似生出隔阂与忌惮的众人,从这个同往日无二的笑容里,想到了从前他们与花似的相处。
不由都有些懊恼,刚才拉住囚犯大爷的老太太,甚至生出了几分愧疚。
多好的小姑娘呀!
有本事,却从不恃才傲物,还非常照顾他们这些老家伙。
警报响起那天,要不是花似帮了他们,让他们提早下班,还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全须全尾站在这。
怎么能因为她成了进化者,就用有色眼镜看她?
这要是被小姑娘知道了,她得多伤心呀!
刚刚还拉扯大爷的囚犯老太,立马堆出一个笑。
这笑容起初还有点不太自然,但渐渐老太太的慈爱,几乎快从她每条褶子里绽放出来。
“小七呀,你还能回来不?往后你要是不在,我们恐怕又得过回以前的日子。”
以前的日子倒不是说不好,工作三小时,就能换来相当滋润的生活。
不只能经常吃大食堂,偶尔还能吃上一顿,连进化者都嫌贵的源兽肉。
没社交烦恼,不用勾心斗角,还没遭心领导,这日子几乎超越了外面70%的人。
可人都是有惰性的,习惯了轻松打卡,还什么都不用干的生活,再中规中矩上班,总感觉损失太大。
而经这位老太一说,众人也热情的不行,纷纷上前将花似围拢起来,宛如一场小型记者招待会。
“小七,今天是我们复工第一天,你是不是也来复工?”
“小七,你这又是背,又是提,你是在里面有了新工作?”
“小七啊,有你在我们才体验了一把,什么是颐养天命,安享晚年,我们是真舍不得你呀,要是监狱允许,你能不能留下来?”
“对呀,一看你就是没心眼的小姑娘,8号监区别墅那几位人品高洁,不会为难你,可俗话说小鬼难缠,你在里面工作,难免就会与9号监区的进化者打交道,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待在图书馆?”
“对对对!我们这可是监狱的铁饭碗,比你去8号监区兼职待遇还要好,要是监狱方面没有问题,你还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吧!”
面对一双双热切期盼,仿佛她就是众人希望之光的灼热眼神。
花似微微垂头,显露出一个带着两分难过,三分愧疚,四分不舍的勉强笑容:
“各位前辈,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们一直工作下去,只是……”
还不等花似将话说完,就立马有位高龄同事激动拍手:
“好!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我们就一起为你争取,就凭你那么得灵书喜欢,就算成了进化者,灵书应该也会接受,只要再得到监狱方面的许可,这事不难办!”
“可是......”
花似刚一张嘴,话又被一个老太抬手堵了回去。
“不用可是!你也不用担心夏馆长那边,图书馆昨天才修复好,夏馆长就催促我们复工,今天又发布了招募新人的通知,对我们这些老人还开出了三倍劳动点的条件,希望我们增加工作时长,你这种一个顶七个的人才,她肯定乐意你留下!”
“如果能留下......”
她肯定留啊!
可还不等花似将自己今天就要出狱的消息,分享给已然觉得天命在我,大局已定的高龄前同事们。
她的话再度被打断:
“没有如果!你这么优秀,一定要相信自己!你只需要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就行。”
以为花似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尝试打破惯例,众人开始从劝她留下,变成一个劲儿的鼓励她,去为自己争取。
为了避免跟之前一样,话没说完,就被这群激动的老头儿老太,打断的情况再度发生。
花似立马对众人的话,表达出高度认同:
“是呀,这么好的铁饭碗丢了多可惜!我也觉得我该为自己努力争取,所以,各位前辈我能不能请教一下,怎么立马就能在监狱增长自己的刑期呀?”
众人被花似的问题问懵了。
随即就有人向花似确认:“小七,你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应该是想知道怎么减刑吧?”
花似用力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又认真:
“不,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增长自己的刑期,因为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这里!这里的饭好吃,人和善,又不用工作八小时,同事们说话还好听,我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人鼓励过,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这!”
一众高龄囚犯:“……”
如果不是眼前小姑娘,眼里已氤氲出一泡眼泪,漂亮的眼睛每次一忽闪,似乎都要将那颗泪挤落下来,与他们执手相看泪眼。
他们得戳着他的脑门,高低骂上几句,将这年轻小姑娘骂醒。
这里再好,终归没有自由,除非脑子有问题,不然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要一直待在这?
偏偏花似还在努力为继续留下做争取,小嘴依旧没停:
“这里的生活这么好,我还计划着把我爸爸也接进来,父女团圆,可噩耗来的太突然,昨晚被通知出狱,今天监狱就赶我走,如果有增加刑期的捷进,前辈们请一定对我倾囊相授!等我留下来,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被花似今天就要出狱的消息,以及她对出狱抗拒的态度,弄得脑袋短路,心情复杂。
直到最先跟花似搭话的大爷,顶着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很是艰难的夸道:
“小七呀,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为了你爸爸好,我觉得比起你让他进来,他应该更希望你出去,监狱的决定哪能更改?我们也没有任何能让你留下的办法,既然监狱让你出狱,你就出狱吧。”
请花似吃过包子的老太,也终于回神,立即附和:
“是啊,小七,你要是想你爸,你就自己出去陪她,可千万别想着把人领进来!”
这种另辟蹊径的孝顺,正常父母可遭不住!
如果不是小姑娘说话思路清晰,又还年纪轻轻,她肯定这小姑娘脑子多少带点毛病。
这时,曾带领其他囚犯面试,因为排班岔开,基本没再接触过的那位老囚犯忽然开口:
“你在这里的生活固然不错,可在这里,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进化者,我们都只是一串,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编号,只有走出这里,你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经年纪最大的老囚犯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回过神,加入了劝诫花似的队伍。
大家都生怕她一个想不开,铁了心赖在这。
什么她还年轻,还拥有无限可能,什么这个世界很大,年轻就该出去看看。
等老了再进来也来得及。
从梦想到哲学,从亲情到爱情,这群自觉阅历比花似丰富得多的老头老太,好赖话说了一堆,终于送走了因不舍这里,而泪眼汪汪的小姑娘。
看着她离开的小小身影,有人忽生感叹:
“唉,这么乖巧的小姑娘,不省心起来,也能令人把心操碎,外面生活再苦,呼吸的也是自由的空气,这里50年以下的囚犯,谁不想着减刑?”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从安慰小姑娘的氛围里出来,此刻,大家脑海中浮现出很多问题,小姑娘之前犯的是什么罪,怎么能立即刑满释放?
既然她没在8号监区工作,又是怎么一大早从里面出来的?
为什么昨天通知出狱,今天就得让她走?
她都能出狱了,所谓的严密调查真的有吗?
……
……
一场为了经营她好人名声的告别社交,让花似给她的前同事们,留下了一连串问题。
而她从刚才那场谈话中,提炼出了一个有用信息——
渣渣书已经开始大力薅图书会羊毛了。
并且,渣渣书薅羊毛的方式,应该也是按天算的。
不然夏洛不会这么着急,又是发布招募新人的通知,还对老人开出三倍劳动点的条件,就为增加他们的工作时长。
花似也决定去薅一把监狱羊毛。
将她所有劳动点都兑换成联盟币,绝不留下一个劳动点,让这个赶她走的监狱占便宜!
这项业务在普通监区,任何一个电子服务台都能办理,因而花似打算回7号监区收东西时,顺便把这件事办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修整,先前被雪兽破坏的7号监区建筑主体,早已重新修缮加固,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
还没到7号监区前往劳改区的时间,此时的回字楼小广场生机勃勃。
三三两两聊天的小团体,零星分布在各个角落,而中间地带的羽毛球场地,正被喜欢这项运动的人占据,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尽管没人大声喧哗,还是显得很热闹。
如果不是女囚们还穿着统一的黑色囚服,这里就仿佛一座高中校园。
而花似的踏入,就像忽然出现的教导主任,使这片热闹的氛围瞬间凝滞。
她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一幕像极了她刚从研究所回来的时候。
只是那时众人看她的目光,还多是鄙夷,而现在众人看她的目光,则成了忌惮。
7号监区目睹过花似冷着一张小脸,蹲在雪兽尸体旁,不顾血液飞溅,自顾自撬走对方指甲的女囚,已经将这件事传扬开。
且越传越离谱。
现在她们眼里的花似,早就不是那个身娇体软,动不动晕倒的菜鸡新人。
而是个心理变态,很可能还有虐尸癖的小疯子。
再加上近来她自主觉醒,成了进化者的传言。
这让花似的危险程度,直接在众人心里,一跃成了7号监区的头号危险分子。
当然,这些花似本人并不知情。
只以为众人眼里的忌惮是因为她的优秀。
毕竟毁坏雪兽尸体,也是为了手里有件趁手的武器,至于多撬了几个,高价卖出。
不也是为了增加撤离囚犯的战斗力?
如果知道自己明明做的是好人好事,还风评被害,花似至少得自闭两分钟,然后努力挽回一下她岌岌可危的名声。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直接上2楼办理好劳动点转换手续,看着跟自己公民身份号关联的银行账户,多出来的六位数存款,花似呲着牙花,笑的灿烂。
没想到从前作为傅家养女都没过万的存款,坐一次牢,竟就这么轻轻松松实现了。
也不知该说傅家抠门,还是该夸盐城监狱豪横。
当然,即便账上多了六位数,花似知道自己依旧还是个穷鬼。
因而,她决定出狱前,必须去拜访一下乔怡和楚一娜,这两位不差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