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笙月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刚巧碰上了红灯,对面的慕随夜离她有些距离。
她正想着要不要过去从后面偷袭一下,红灯就变绿了。
梁笙月揣着小心思踏上斑马线,左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是车轮擦着地面疾驰而过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刺耳和惊吓,梁笙月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一辆红色的马萨拉蒂向她撞了过来,像一只挣脱铁笼的野兽,毫无人性可言。
那一瞬间,瞳孔猛地放大,根本来不及思考,脚下迅速地做出反应,但那野兽的目标显然就是她。
她快不过野兽。
“慕随夜!”她在惊吓中嘶吼着喊出了慕随夜的名字,身体突然被谁抱住甩了出去,梁笙月被这股大得出奇的力量扔在路边。
砰地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巨大的摩擦声,车轮划出很长的声音,像利爪一样扎进梁笙月的心里。
她想回头看,慌忙地从撑起身来,手蹭到地面刮出些血痕,冬天的道路即便是清理过上面的雪,路面也一样刺骨的冷。
梁笙月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回头。
红色的车身侧翻在一边,一个带血的人影躺在不远处。
不是慕随夜,她知道,从那个人抱着她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是谁她不敢多想,只是颤抖着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
“梁笙月!”慕随夜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伤口。
眼泪猛然夺眶而出,梁笙月麻木地摇着头,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慕随夜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强制性地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没事儿,害怕就不看了。”
梁笙月用力扯着他的衣领,“我、我想去看看。”
“好。”慕随夜只单说了一个字。
梁笙月只是手上擦破了一点皮,她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身影,还没有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近一点,再近一点,周围嘈杂的声音纷乱无比,人群中不知道谁打了110和120,围观的人群把事故现场围了起来。
她费力地走到顾九斯身边时,已经有协警拉起了警戒线。
顾九斯从没有觉得这样值得过,冰天雪地里,梁笙月的眼泪是热的,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脸上。
总算有一次她是心甘情愿为他掉眼泪了。
顾九斯忍着一口气抬起手伸向她,梁笙月慌忙弯下腰,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
他想说:冷,你别跪在地上,回去又该感冒了。
但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会有人照顾好她的,顾九斯从来没怕过死,仇恨压弯了他腰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死了算了。
这样大家都轻松了,母亲不会再逼他,他也不会爱而不得,偏执成狂。
人抱着遗憾快死的时候,总是掉在一口气不愿闭上眼睛。
顾九斯总算体会到这句话了,他怕了,双眼一闭,就再也看不见梁笙月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执念。
疼得他张口都费劲,偏生梁笙月又一个劲地哭,抽抽嗒嗒的,还跟以前一样。
他最怕看到她这样了,从前怕,现在也怕。
说点什么吧,他想着。
张口,眼前有点模糊,就这么死了倒也值得,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梁笙月亲口当着他的面说,从来没爱过他。
她拿着刀子在他的心口上剜,真狠。
“梁笙月,你真狠。”顾九斯缓缓开口,说几个字他疼得嘴唇都在颤抖,“你牵牵我的手吧。”
他笑着哀求道。
梁笙月满脸是泪地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手上还残留着血迹。
什么嘛,一吹冷风,还是老样子。
顾九斯对慕随夜很不爽,但还是用力弯了弯手指跟她的手掌贴合在一起。
早说这样的方法会让你对我心软一点啊,顾九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眼前逐渐模糊,梁笙月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她的面容,但怎么都看不清,仅有的意识也变得薄弱。
他这笑话一样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有些后悔,那年梁笙月笑着对他递出的橄榄枝,他没有紧紧握牢。
灰白的眼前尚能辨清她的轮廓,手已经没有力气地开始下滑,全靠梁笙月用力拽住他。
真好,这辈子也有被她抓牢的一刻。
“笙笙,你说句话吧。”顾九斯轻轻开口。
梁笙月痛哭流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想过要他死,也没想过让顾九斯因她而死。
“顾九斯,你别死,救护车马上来了。”
梁笙月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先让他撑住,“顾九斯,我们两清了,我们以后重新交朋友好不好?”
顾九斯扯了扯嘴角,笨死了,他都快死了也不愿意骗骗他。
谁要跟你交朋友啊,他从来没想过只跟她交朋友,那样一个笑起来暖洋洋的人,怎么会只想跟她交朋友呢?
梁笙月,你笨死了,笨死了……
“不要。”顾九斯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抽痛。
真的要闭眼睛了,顾九斯一万个舍不得,又觉得一万个值得,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别吵了,我要睡觉了。”顾九斯这次连她的轮廓也看不清了,“梁笙月要平安、要健康……”
其实他想说的还有很多,他还有一句我爱你没有说。
斟酌了好久好久,顾九斯想着,既然两清了。
那下辈子说好不好,下辈子我们重新遇见好不好?
眼皮变得沉重,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她的哭声渐渐变弱,直至悄无声息。
梁笙月慌张地看着顾九斯突然闭上的双眼,一颗心沉了下去,“救护车,救护车呢?”
她冲着人群喊。
她又去摇他的身子,“顾九斯!你醒一醒,你醒过来啊!”
“醒来啊……睁开眼睛啊……”
“顾九斯……”
……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盛云澹和宁鹤臣知道后,马不停蹄就赶了过去。
救护车上躺着的人盖着白布。
盛云澹眼眶发红,宁鹤臣也不忍地偏过头去。
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江拂悠也没想过如此戏剧的结局。
葬礼简办,但来的人也不少,顾九斯曾经也在商场上熠熠生辉过,佩服他的人大有之。
一个年轻的生命陨落,他们作为不知情的人,只觉得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