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穿越的第一座山叫多雄拉,张起灵说这是他们这一趟最难走的部分。
多雄拉山海拔约4500米,常年积雪,从山顶到山脚温差极大,山顶积雪皑皑,山脚流水潺潺,完美复刻初中地理课本的植被垂直分带图。
他们从阔叶林间出发,沿着背夫走出来的山间小路盘旋而上,然而这条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年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都会改变既定路线,换成其他不熟悉这座山的背包客,没有人带路,大概率会迷失在深林里。
说是路,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
除开最初一些明显有人踩踏过的小路,越往后面走,杂草和流水就掩盖了一切痕迹,中间要翻越比人高的巨石,张扶灵手脚并用才勉强爬上去。
跋山涉水这个词在这个时候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由于山顶的温度很低,中途也不能增添衣物,他们一开始就全副武装,穿着防水的冲锋衣,打好了束腿,防止静脉曲张。
张扶灵走了半个小时就汗流浃背,汗水打湿了里面的衣物,身体由于缺水开始头晕目眩,和在长白山完全是两种体验,解老板友情提供的登山杖有了用武之地,帮她省了不少力。
张起灵这一次没有让她停下休息,人的身体到达极限时,大脑就会停止思考,将所有的能量都用于行动,一旦停下就再难出发。
他拔出刀划开手掌涂抹在她衣服缝隙。
张扶灵已经停摆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用尽最后的意志力,问:“你做什么?”
张起灵收刀回鞘,十分冷静地回答:“前面是蚂蟥区。”
张扶灵还是不理解:“所以?”
张起灵答:“以防万一。”
张扶灵不再说话,抬头向上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只能继续向前。
张起灵走在她前面,提醒她不要碰两边的植物,那些水蛭和蚂蟥就栖息在上面。
海拔越升越高,植被也越来越稀少低矮,张扶灵回过神,他们已经走到了白雪覆盖的冰层。
熟悉的感觉瞬间回来了。
大风呼啸着刮过,夹带着雨雪砸在脸上,头发瞬间就湿透,张扶灵哆嗦着取出护目镜戴上,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缩进衣服里。
从山下的雨林进入山顶的极寒,只不过用了两个多小时,跋涉过水滩的鞋袜此时已经被冻成了坚冰。
张扶灵走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张起灵的背影。
直到他突然停下,她才发现已经到了转折口。
被雨雪洗到褪色的七彩经幡在狂风中上下翻动,张起灵就站在经幡中间静静地看着她。
张扶灵停在原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给张起灵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收起相机,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让冷空气进入肺部,刺痛神经,换来短暂的力气,一步一步坚实又稳重地向着他走过去。
她的脸颊上飘起两团红晕,在白皙通透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她说:“我想喊妈了,好累啊,不想下山了,我能躺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伸手替她把脸颊上的发丝掖到了耳后。
张扶灵垮起一张脸,说:“好吧,我开玩笑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略微好走一些,风也和缓,走过冰雪层,景色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路上到处都是冰雪融化汇集成的瀑布,像是一条条银白色的长练悬挂在山间,水流击打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无数细小水珠。
张扶灵感慨:“没有吴邪,风景终于只是单纯的风景了,没有蛇怪,没有黑衣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危险,也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张起灵:“……”
和吴邪在一起也没有人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下山之后,他们没有进入村落,而是找了个地方点了堆篝火。
他们重复着这样的行程,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全程都穿着同一套黑色雨衣,奔走在山里。
偶尔休息的时候,张扶灵就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冷笑话试图调节气氛,但是效果显然不太好。
张扶灵:“你知道中国人饿了会什么吗?”
张起灵:“……”
张扶灵:“会chinese空腹。”
“女娲补天的材料是什么?”
“是强扭的瓜,因为强扭的瓜补天。”
张起灵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到最后张扶灵实在想不出,只好说一些类似于,商鞅知马力,比干见人心的地狱笑话,张起灵终于捧场笑了一下,她就更来劲了,一路上绞尽脑汁地从记忆里往外刨知识点。
“如何用文言文阐述种族歧视?”
“以色列人。”
“哪吒和伯邑考在一起会变成什么?”
“藕夹。”
因为很不道德,所以张扶灵从包里掏出了在拉萨精品店买的转经筒开始转,并告诉张起灵,放心大胆地笑,她会替他们俩虔诚忏悔的。
张起灵只好配合着勾着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