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日复一日汲取着新知识,和设计部的大家也逐渐融洽。
李欣见姜萌这么用功,也渐渐上心起来。
她本来对设计无感,会来家具厂做设计助理,无非也是为了逃脱下乡。
“姜萌,走啊,下班了。”
“好。”
姜萌收起桌上的图册,跟着往外走,心思却仍旧沉浸在那组沙发上。
谭愿不愧是以天赋取胜的人,他改动的地方看似不经意,实则均有画龙点睛之效。
自己占尽历史优势,画了一组组合式布艺沙发,大面上谭愿并没有给她改动,只是将底下的角略微加高。
“看起来的确更加立体些。”
姜萌嘟囔出声。
“我看你是魔怔了,吃饭想,睡觉想,现在就连走路也在想。”
“怎么能不想,干一行爱一行嘛。”
姜萌说完,快速切换话题:“厂里现在已经选出参加广交会的作品了吧?”
“那是,再不选出来,时间就要不赶趟了,你我是不用想,刚好和那个时间段错开。
我觉得能去的估摸着还是上次那批人,没了你和君大哥上榜,新来的钱岁安算一个,钱佳怡的话……”
李欣摩挲着下颌,笑的意有所指:“不好说啊。”
“怎么?你又知道哪些内幕消息?”
“也不算什么内幕,你只是懒得去想而已,钱佳怡那图十有八九是钱岁安画的,这回姐妹俩同台竞技,对方还能无条件为她付出?”
姜萌不关心,随口答了句:“或许姐妹情深呢?”
“可拉倒,这个词拿来形容你和你姐姐还差不多,钱家姐妹……算啦吧!”
“快点……快点,前面有热闹看,听说谭家人来厂里闹起来了。”
突然,好多人往这边挤,姜萌和李欣一时不察被人从中间挤过去,险些将她俩给撞倒。
“喂,你们撞到人了。”
“哎呦,同志对不起啊。”
道歉是收到了,李欣却是半点也不高兴:“这么敷衍,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俩要是摔倒,被人群踩踏过去,这后果该有多严重?”
姜萌淡定拿捏她:“有热闹你不去围观?”
“那当然得去啊。”
李欣拖过她的胳膊,一路小跑着前进:“快走快走!”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最里面那道撒泼打滚的老迈女音哭嚎的甚是洪亮,一听就是肚子里吃饱饭,嚎的中气十足。
“我要控诉设计部的谭愿,他大不孝啊,他爹妈没的早,我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给人拉扯大,他现在翅膀硬了,他不想养我这个老太婆啊。”
“嘶~这是在说谭愿?林姐呢?她怎么没来?”
这一个月下来,林绮丽就跟长在他们设计部一样,假借看她和姜萌,实际上去偷偷撩拨谭愿。
姜萌视力极好,环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她没在。”
“真是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这会要是在,趁机来个美救英雄,那谭……还不得手到擒来?”
哪有那么简单啊。
姜萌将手搭在她背上,略微用力往里硬推:“你看着就好。”
以你的智商,哪里看得懂林绮丽的操作。
两人挤到前边,谭愿孤独站在人群中央,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哭天抢地的老太太跪坐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谭愿你没有良心啊,你爹妈走时,你才四岁大,要不是我和你们大伯两口子收留你,你这会能坐在家具厂的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我们早就说好了,你的工资以后我来领,用作这些年来养你的补贴,这才几年,哦,你就变卦不干了。”
“没有说好。”谭愿的声音不大不小。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我的工资是补贴,而且我长这么大也不是白养,我父母的工作大伯两口子占了去,我们家的房子,也是你们住着,还有十几年前一百三十四块钱,这些都是养大我的资本。”
“你爹妈死都死了,这些本来就该我们继承,你大伯要是不愿意收养你,谁又能说什么?你这孩子心坏啊,白眼狼,你是半点不记我们的好啊。”
谭愿不再争辩,任凭谭奶奶发挥,甚至他的脑袋里还在思索一张床要怎么改才会既省木材又能睡的舒服。
周围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年长些的为了辖制儿女,自然是说谭愿不孝顺之类,那一句句指责阴毒至极,简直堪比棺材钉。
“孝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更何况奶奶和大伯一家将他扶养成才,这份恩情比天还大,再怎么样也不该不孝,这位同志糊涂啊。”
“不孝可不是什么好风气,厂里要是不作出表率,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就是说啊,我儿子要是敢学样,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呸,这种白眼狼,就该赶出咱们工厂。”
“………”
当然也有眼明心亮的,他们见不得老太太的贪婪和无耻,嘴角皆挂着耻笑。
“这家人贪得无厌,得好还想好,怕是恨不得将人家谭同志拆骨吸髓吧。”
老太太哭了许久,久到个把小时,始终不见厂领导出面,人群渐觉无趣,也开始退去。
谭愿想明白脑海里的问题后,发觉脚站麻了,他抬目询问眼睛都哭肿了的老太太。
“奶奶,我要回家了,你要不要回去?”
谭奶奶恨恨瞪着他,随后重重哼一声,迈着小脚撤的飞快。
李欣有些傻眼:“就这么完事了?没头没尾地,真没劲!”
“你还想怎么有劲。”
姜萌和谭愿对上眼神,颔首打了个招呼。
“吃饭去,饿了。”
“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到,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快走快走。”
饭吃到一半,林绮丽一身疲累坐她们边上,油乎乎的桌面她也不挑三拣四了,直接往上趴。
姜萌斜眼瞥她,唇瓣挂上一抹嗤笑:“自找罪受!”
“唉,可不就是自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