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和君尧都是极能忍的人,两人相安无事一个上午。
放眼看去,一个画稿,一个翻看历年旧款,画面倒也和谐。
不同于他俩,对面那对姐妹花,叽叽喳喳地,打从进办公室起就没有怎么停过嘴。
妥妥的两个对照组!
但也感谢她们,姜萌知道了好多信息。
中午,李欣向姜萌发来邀请:“姜萌,走,吃饭去啦。”
姜萌“哦”了声,缓缓起身,眼神瞄向君尧,得到对方一个你们先走的手势。
李欣好奇在问:“钱姐姐,咱们厂里食堂伙食怎么样呀?”
“嗯,大锅菜嘛,能吃不就行了。”
姜萌顿时明了,这是在说伙食一般,也就到饿不死的程度。
不过就二姐有限打回去的几次饭菜而言,味道确实很一般。
等她们走了大概有三四分钟后,君尧才将桌面收拾整洁,拿过饭盒,快步走向食堂。
男女大防愈发扭曲,君尧在这方面格外注意,免得一不小心就传出风言风语,害人害己。
对于吃惯了细糠的姜萌而言,她妈妈随手拌个面,味道都是一绝。
而食堂里吃的这些都是啥啊,说猪食都算抬举大师傅。
水煮菜?煮的软烂乎乎,半点油星子也没有,既没有口感也没有美观。
不止姜萌吃出痛苦面具,李欣也一样,一口饭塞嘴里嚼啊嚼,几十下后才勉强吞咽下去。
钱佳怡一见这情形,心里闪了闪,瞧着就是两个没吃过苦的女娃娃,在家里必定娇生惯养来着。
现在提倡节俭,那是讲究光盘行动,你要敢剩饭,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你。
好不容易吃完饭,小姐妹一对眼神,均是生无可恋。
姜萌忍不住想,到底是过了十来年好生活,让她忘记上辈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现在都敢挑起口味来了!
三人结伴来的,吃完再一起回去。
出了食堂门,就见到姜妍在等她,正兴奋地挥动双手。
姜萌扬起笑脸,对着小伙伴解释一句:“你们先回去吧,我二姐找我,我过去看看。”
“哦,好!”
李欣萌萌哒点头,瞧一眼姜妍,再瞧一眼,由衷发出感慨:“姜萌的姐姐好漂亮啊!”
“确实很漂亮!”
设计师往往对美有极致追求,面对这么一个艳丽美人,钱佳怡没办法说假话。
但这个年代,容不下这样的美人,她们注定会因为美貌而经受这样或那样的坎坷。
姜妍美人不等妹妹靠近,急性子的她,上前几步抓过妹妹的胳膊往花坛边上拉。
饭堂两侧都做了花坛,里面没有种花,左侧种着银杏树,右侧种着重阳木。
姐妹俩坐在银杏树下,抬头便是零星几颗果子。
“萌萌,怎么样?你被分到哪个部门?是不是设计部?上班还习惯吗?同事们好不好相处?”
姜萌始终噙着笑意,耐心回答姐姐的每个问题:“好,我被分到设计部,现在是设计助理,一个上午都在翻看厂里的家具款式,同事们也都挺好的,二姐你放心。”
“那就好。”姜妍拍着胸脯,舒了口气,“那你好好上班,姐回食堂去了。”
“欸,你也是。”
姜妍素来就是个爱操心的命,尤其对身体不好的老母亲,还有生下来才丁点大的小妹妹,那是恨不得面面俱到。
姜萌等二姐背影消失不见后,才慢吞吞往办公室去。
走着走着,倒是和某人走到一块去了。
君尧黑瞳里闪出一抹无奈,他现在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小姑娘懒洋洋地,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儿,还霸道的将路给圈住。
“姜萌同志,要睡回办公室去睡,日头太大了,小心中暑。”
“哦!”
姜萌抬头望天,光线毒辣的刺痛眼睛,她赶紧闭上眼,缓了几缓才睁开。
扫视一圈周边,见没有其他人,她好奇问道:“你怎么成设计师了?”
既然敢来当这个设计师,那信息自然经得起查证。
君尧浅笑,配合她慢悠悠的步伐,边走边说:“转业了!”
转业能转成技术岗位?
非是她带着偏见看人,一般转业的军人不大多分在派出所、公安局这些单位吗?
哪怕是分到厂里,也多任职保卫科!
“我舅舅转业后被分到公安局!”
合理提出疑问,这很合理吧?
君尧笑容不减,依然从容自若,他语气徐徐解释:“我是最后一届大学生,当初学的便是设计。”
不过他学的是武器设计,而非家具,只是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姜萌“啊”的张了下嘴,最后一届大学生,貌似有点厉害啊,不过转念一想,谁还不是个大学生呢?
大学生一点也不稀奇!她见过的多了去了!
“哦,那你这算不算偏航的轮船重新回归航道?”
“嗯,怎么不算呢?”
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扯着废话,两人之间有一股奇异的默契,进入行政楼自动分开,疏离的还不如姜萌和钱佳怡关系好。
办公室静悄悄的,姐妹花均趴在桌上睡觉,许是上午说累了,得养养嗓子。
姜萌轻手轻脚回到位置上,喝了两口水,哈欠使得她眼尾溢出一滴眼泪,随手抹去,脑袋贴上手肘,秒睡。
君尧并没有回办公室,一屋子女同志,他去不合适,于是折返回了宿舍。
走这一趟,只为给姜萌一个光明正大问清疑惑的机会。
很多事情,明明很简单,拖久了却会拖出问题来,君尧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
………
姜家村,兄弟俩对姜奶奶的挽留无动于衷。
姜军和姜民陪着道歉将人送到门口,那脸都快笑僵了,才换来堂弟一个假笑。
“军哥,民哥,你俩别送了,我们走了。”
顶着大太阳,尤其姜致还饿着肚子,气呼呼将自行车踩成风火轮,风风火火出了村子。
姜奶奶抬手抹泪:“造孽啊,我老姜家被这个丧门星给害的兄弟姐妹失和,姜军、姜民也和堂表亲们失了亲近……”
想必等她百年后,这个家也就散了吧!
姜奶奶怅然若失,望向群山的眼眸失了焦距,浑浊的眼球一片寂然,泪水涟涟,在斑驳的脸上划出两道沟壑。
她不是不清楚,三儿子夫妻几年也不愿意回来一次,写信只说接自己过去住一段时间。
大妹就嫁在隔壁村,通常不是年节,你都见不到她登门。
二妹是迷糊,可女婿聪明啊,那也是除了拜年,绝不踏姜家门的人。
也就二田顾忌着这个老大哥,时常让儿女回来走动走动。
现在倒好,就连最后一个亲近的兄弟也给作生份了。
“娘,你别哭,我明天去趟市里,我登门给二弟道歉。”
姜大田立在母亲旁边,眉眼间全是愁容,嘴里的烟吸的飞快。
姜奶奶仍旧一脸悲怆,她缓缓地摇头,嗓音沙哑带点卡顿,宛若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大田啊,这情面积攒起来难,要破坏却容易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