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上齐车后,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鞭炮齐鸣,也是在向我告别单身生活,以后再回来时,我已嫁为他人妇。
顾乐是和大舅坐在一起的,他妈妈嫌给端灯钱太少,不让他上车,而顾乐却说,
“妈,即便人家不给我一毛钱,我都要去,我要去送送小姑,以后小姑回来就是亲戚了!
你就别再添乱了,你这样,别人会在背后说你的!”
七岁的顾乐板着脸对他妈妈说道,然后对大舅说:“舅爷爷,我和您坐在一起吧!”
这个小家伙,如此懂事,也不枉我在他小的时候成夜成夜的抱着他。
由于耽误了时间,车子也没绕路,几分钟后就到了胡顺家。
司机看了看手腕说:“十二点十分。本来大早事给耽误了。不过还好,才过了十分钟!”
我没有接话,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轿车后排座位上。
胡顺的表妹撑开伞,在车门外等着我下来。
胡顺的嫂子走近车前,打开车门,先递给我一束塑料鲜花,又递给我一个红纸包,然后轻声说道,“待会下车后,无论是谁说什么难听的话,你都要先暂时忍着!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
听了她说的话,我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下了车。
下了车后,胡顺表妹为我撑伞,而我也与王珍并排走着,在她跟前,我显得又瘦又小!
而这一幕恰巧被站在院门口的胡顺老娘看到。
只见她满目的嫌弃,满脸的寒霜,一副风雨欲来前夕的雷霆暴怒的征兆!
待我走近些,胡顺的大嫂王珍折了个方向向前院走去,而胡顺表妹撑伞的手也伸到我面前,把伞杆塞入我手里,转瞬隐没在人群中。
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过!
我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内心无悲无喜,无怒无哀,内心升起了沉重感!
都走到这一步了,便无退缩可言。
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
她拉开了架势,一副欲要和我战斗的架势!
只见胡顺的母亲,一个前腿弓,一个后腿蹬。一手一阳指,一手咏春拳。两颗龅牙一呲,中间还余留一线天!
一蹦三尺,一阳指指向我的额头,开骂:“你瞧你那熊样儿,上秤称一称有几斤几两?两千过红礼金嫌少,你可以退呀?重新找一个给你一万的呀?
我儿子要个子有个子,要样貌有样貌,祖奶奶个腿的,也不知他抽了哪根筋,非要娶你这个矮子……”
胡顺的大哥的小舅子手持长竹竿上边缠绕着点燃的鞭炮,他故意把长竹竿向我伸来。
我的耳边除了噼里啪啦的鞭炮齐鸣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胡顺的老娘气恼地手指王珍的弟弟红孩儿开骂。
只见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满脸红如关公,那两颗龅牙中间的夹缝,吐沫星子迸发四射。
我撑着伞站在那里,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堵着院门,骂到激动处又伸出五爪来抓我的头发。
我的头发很短,如果她要贴着头皮抓的话,也应该能抓满满的一把。
我看她伸来的五爪本能的用伞挡住,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的前方,一手扯开胡顺的娘,一手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院子里推。
红孩的手挑长竹竿依旧噼里啪啦的跟在我后面放鞭炮,没法子,我一边用红伞阻挡炸响的鞭炮,一边往新房里闯。
胡顺坐在新房里的床上,他低着头,看到我闯进新房,他抬起头勉强地挤出一丝笑脸,我看到他双眼通红,满脸苦涩。
我没有说话,四下打量一下新房,被胡顺布置的还行。
这时闹喜的人群涌了进来,要糖吃,要烟吃。
新人进门三天,不分老少,谁个都能来要烟要糖。
面对来要烟要糖的人群,我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负,我身上即没烟也没火更没有糖。
我尴尬的站在那里,面对一只只伸过来的手,不知道该说啥?
“这新娘子被老婆婆的下马威给吓傻了吗?在哪里傻站着?”
“这小媳妇儿太矮了,比小顺矮了一大截呢?怀不得小顺他娘不满意!”
“这新娘子真洋蛋,也不发烟,也不发糖?”
………
我被挤在屋子的拐角,那是沙发与写字台的夹角,正怔愣间不知何时出去的胡顺挤了进来,他一手抓着两盒烟,一手提着一塑料袋的小糖,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我,“别怕,发了一圈,他们就会走的,没人来闹喜还不好呢!”
说完他向大家笑笑又挤了出去。
“哟,胡顺还怪疼老婆呢!知道新娘子没法开箱拿烟拿糖,赶忙去取来了。”
“就是!就是!新娘子赶紧发烟发糖吧!”
“噢噢!喜烟不醉人!喜糖甜蜜蜜!发糖!发糖!”
新房内人声鼎沸,嘈杂混乱一片。
我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把另一包烟和糖放了进去,然后开始发烟,一包散尽,还有人在伸手。
于是我又打开另一包烟散了出去,有给过的再伸手,我便不发给她或他。
有一妇人笑着说,“发烟要给燃着,那才算是喜烟。
我扫了一眼写字台上,有一盒火柴,拿起打开抽出一支火柴杆与火柴皮一擦,火柴头亮了,那妇人连忙把烟放在嘴上,把头前倾准备让我给她点燃。
这是会吃烟的人,她就想把烟燃着吸着。
忽然有一个嘻皮笑脸的男人鼓起嘴巴把我手中燃着的火柴头给吹灭了。
那妇人往那男人的头上甩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妈勒个逼地,滚一边闹去,老子吃一颗烟就去坐席去,都快一点了。
顾然,别理他,都几十岁的人了,不拉人样!”
那妇人,双手成掌把烟护在掌心中,我重新点燃火柴为她燃上烟。
她猛吸两口,然后吞云吐雾。
“吃喜烟就是不一样的感觉,再给嫂子几颗糖就走了。”那妇人一手持烟,一手平伸到我面前。
我打开抽屉,抓了一小把,有五六颗糖放在她的手心里。
那妇人满脸喜色说一声:“谢谢!”
然后又向屋内屋外众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会吃烟的要烟,不会吃烟的要糖,接到后就散了吧!
新娘子也要吃饭的,咱们拿到烟糖的赶快坐席去!”说完她就走出喜房。
众人也都依言接了糖后也都先后离开。
屋内闹喜的人渐渐地少了。
胡顺拿来的糖也都分发完了,烟也发完了。
余下的人说:“我们还没吃上糖呢?”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箱子里有没有糖和烟,那都是我姐姐打理的,我只收拾我的衣服。
这时跟随迎亲的那个妇人,胡顺本家的嫂子来喊我去和姊妹团一起吃饭。
八个凉菜已经上齐,又陆续上了六个炒菜,接着就上了烧菜:红烧排骨、鸡块、鱼、鳝鱼段、牛肉、趴蹄。
六道大菜上齐,胡顺来敬酒,先敬大舅那桌,大舅那桌在邻家的正厅,和我们这桌一墙之隔。
邻家住的很宽敞,是明三暗五的带走廊的五间大瓦房,对面各三间厢房,大院子大铁门。
大职请我与胡顺一同挨桌敬酒,被我拒绝了,瞅瞅他身高,再瞅瞅我,还是算了,省了戳他老娘的眼珠子,一会儿雷霆大怒,再找我事儿,我怕我会忍不住怼回去。
敬酒完事,二人走了。
宴席继续,先后上了四个汤,一盆甜汤,一盆清钝鸡汤,一盆甲鱼汤,一盆洋肉汤。
姊妹团们都夸赞,菜品丰富,一个胡顺的表妹相陪,大家都吃的很随意,也都吃的饱饱的,上的馒头也都没人吃。
吃过饭,大舅要去我的新房坐坐,顺便与胡顺的妈妈会会面。
胡顺的妈妈面对大舅时,满脸的慈善和蔼的笑容。
“你大舅,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也是有原因的,这上车礼和下车礼,老早不提出来,到发车了才提,你说让人能不生气吗?
我这家里来的都是客,你那外甥媳妇说的可是人话?吃我猪还我猪?吃我羊还我羊?话说的可轻巧?
一便亲事散了,这碗水再倒那碗水,多少都会洒了,这个损失,我找谁赔去?
何况我家里又是杀猪又是宰羊的?我这一桌桌大菜,大几千块钱的损失,谁也负责?
都二三十岁的人了,说话跟不吃人饭说的。”
胡顺老娘说说话,就来了火气,面红耳赤,倒竖眉梢,一副狰狞面孔!
“亲家,我这外甥女不管怎样也进了你家的门了,虽然呢不合乎你的心意,但是她呢也不是那窝囊的人。
从小没了娘,也是吃过许多苦的可怜人,进了你胡家的门,就是你胡家的人,你得要把她当成你自己孩子一样疼!
我这外甥女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呢!
别看个子不高,那买卖做的可透彻了。
这人啊莫论个子大小,农村人讲究的会过日子就行!
我可是听说了,你可是堵着门不让她进,还手指她额头,给她来个下马威!
以后再这样,我可是不愿意啊?
来你家是来过日子的,可不是来受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