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泡玩偶。
专指那些被完整保存起来的婴儿标本。
对于她而言,子宫是猩红色的,长满了尖刺的恶魔。这个恶魔一次次的让她的肚子鼓起来,然后又将她的肚子戳破。
对她而言,生命的源头,也是尽头。
抢救八小时之后,昭昭还是死了。她没有身份证件,昭昭是跟着她的那只鬼对她的称呼。
严格来说,她不是鬼。她是射偶人。
射偶人,即偶人压胜。
厌胜即厌而胜之,用法术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压制人、物或鬼怪。厌胜物有很多,雕刻的桃版、桃人,玉八卦牌、玉兽牌,刀剑,门神等等。常见而且多的,是厌胜钱,又叫压胜钱,是铸成钱币模样的吉利品或辟邪品。
射偶人不能以鬼的形态出现,但有例外。
以四阴女子宫所做成的射偶人,缝入四阳女子宫腌泡七七四十九日,成鬼。
射偶人,制成的条件极其苛刻。
千年难成一个。
实力未知。
她生前,遭受过惨无人道的虐待。
她死后,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对极力抢救她的医生道谢。
她说,我叫时优,小名昭昭,警校62级四年级学生,编号0。
“七年前,我参与了警方组织的一次秘密打拐行动,我作为饵被拐卖。”她的身上带着定位器,埋在表皮下,很难被发现。按照原计划,她在被拐卖者拐走后,后方的人便会一直追踪着定位器,以保证她的人生安全。
“出什么意外了?”
时优吸了一口面前的香火,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林二谦也不催她,只是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等待着。三根香点完后,他又点上了三根。
时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定位器在我被迷晕后被挖走了。”
“有内鬼?”
时优摇头,“当时只道我做饵的人不少。”她的男朋友,同宿舍的三个同学。还有同样参加了甄选,被筛下的人,也能通过她的行踪、训练推测出来。
林二谦顿了顿,沉默了许久才干涩的继续问。“后来呢?”
时优的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偏到一边。“一个年轻漂亮,又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被拐卖,你说呢?”
她不愿意再回想如同地狱一样的七年,至少现在不愿意。
林二谦没有追问,他合上素描本。“这里是宁安姐的家,她是鬼差,你呆在这里会舒服很多。”这里设置了结界,可以帮她抵挡住几日来日地府的吸力。“你别乱跑,如果遇到恶鬼被吞噬,或是提前被地府吸走,谁都没办法救你。”
她的身体太惨烈了,医院在抢救她时已经报警了。
时优点了点头,“我想回家看看。”
“现在不行,宁安姐说,头七回魂夜可以让你回去。”
林二谦走了,时优被留在了房子里。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漆黑的电视发呆。七年的囚禁与虐待,现在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适,包括阳光。
时优的尸体被运去了法医解剖室,便是几乎没有感情,见过无数惨烈尸体的连医生看到她的尸体时,也忍不住皱了眉。助手王可可拿着相机的手甚至有些发软。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心不自觉地揪成一团,又酸又苦。
小张敲响了法医室的门,“我能看看吗?”
王可可看向连医生,连医生微微颔首。小张站在法医室门口消毒,穿防护服。他带上了口罩与眼镜,法医助手乞颜一边清点整理解剖工具一边问他。“尸源找到了吗?”
小张摇头,声音因为戴了口罩又带着防护面罩而闷闷的。“系统里没匹配到。”
王可可对着尸体的头拍照,一边拍一边道,“她的颅骨经过多次骨折,已经变形了。颅骨变形导致容貌改变,要想在系统里匹配,需要颅骨重塑。”
解剖之前,先检查外表,身体上的每一处伤痕,每一道伤口,都会被测量拍照记录下来。外部监查完之后,一摸头骨,二查口腔,三验阴道与肠道。这些都查验过之后,才会剖开皮肤,查验内脏。
法医验尸时,宁王与宁安正在律师的陪同下接受警察的询问。昭昭是他们带回来的,现在她死了,他们被当成了第一嫌疑人。
“从广西开车带回来的?”耿壮壮越听越不解。“千里迢迢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
“我看她眼熟,才会把她带回来的。”宁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是林二谦发给他的消息。“她很像在1618打拐行动中失踪的时优,可她的脑子伤的很厉害,我们问她她又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躲在森林中,很怕人。下了告诉之后,经过了一个派出所,我们也想过报警,可她的反应特别激烈,对派出所很惊恐。所以没有报警,直接把她带了回来。”回来之后,刚进G区,她就昏迷了。即便是看出她当时已经魂魄不稳,活不了多久,还是将她送进了医院抢救。“这些行车记录仪中都有记录。”
行车记录仪被拿到了网络搜查科,谷新一一边快进,一边捧着一碗面在吃。隔壁区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他们部门最近都被拉着一起看路口监控,找肇事车。
行车记录仪所记录下的内容与他的描述一样,下了高速,出广西之后,宁王便带她去了派出所,可刚一靠近,还没停车,昭昭便如同疯癫一样挣扎,用头撞玻璃。
“……怎么回事?……不能去警局?那她要怎么办?”
“带回去吧……她是被拐卖的?……”
夫妻两人在车里说话,像是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谷新一越听越觉得维和,听了一遍又一遍,又叫来了组长。“财哥,你听听这个,像不像车里还有第四个人?”
两人听了一遍又一遍,一帧一帧放慢了看,始终不见车里有第四人。旺财道,“可能这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装作车里有第四人。
行车记录仪确认了他说的话,宁王被放了出来。宁安见他出来,忙迎上去,握住他的小臂,“王爷。”
“没事。”他握住宁安的手,“想不想女儿?”
“想。”
“我们回家看女儿。”
旺财和谷新一从网络搜查科探出头,旺财指着两人对谷新一说,“你看,他们两特别喜欢玩角色扮演,什么王爷、王妃,皇上、皇后的。”听警校来实习的小孩说,这位乌老师动不动就说他的儿女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一出生便被封了爵位。
按那帮小孩的说法,乌老师,不对,宁王,有病一样,但是真的厉害。
林二谦用特权查了一下时优的男朋友与三个室友。1618打拐行动在系统档案里也是有记录的,杜良特地打印了一份档案,带回来给林二谦。
“谢谢良哥。”林二谦接过档案就看了起来。
档案里详细记载了行动事项,以及行动失败后,警方对时优的寻找。
开始,警方一直按着定位器的信号跟踪,在定位器走上高速,即将前往另一个城市时,曾有一位老警察提出疑问。他常年奋斗在打拐一线,他知道这些人贩子,若非有完全的把握,是不会走高速的。他们生怕高速公路上过多的摄像头会拍到他们的脸。
只是当时,他们太信任定位器了。
他们一直跟踪到另一个城市,定位器在一家大型超市停下,他们才发现,那只是一辆货运车。还沾着血肉,从时优皮肤里挖出来的定位器,被随意扔在了车厢中。
他们发现任务失败,回头寻找拯救时优时,已经晚了。时优已经不知道被转移去了什么地方。
1618打拐行动,参与的所有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处分,而时优的父母,从她失踪那一天起,一直在找她。
“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定位器?”竟然没有人跟着时优,也没有让她带上另一套备用定位器。他们甚至没有第二套方案。
杜良在餐桌前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道,“因为那个定位器是军方的新科技,一直是只植入执行机密任务的特种军人身上的。”只有米粒大小,不惧水火,通过皮肤吸光自充电,无惧摔打,撞击,子弹都不能将它打碎。“植入的位置是自己选择的,她的定位器被挖出,意味着她透露了定位器埋入的位置。”害了她的一是警方的疏忽大意,二则是她自己。
林二谦看着杜良,“她说知道她去做饵,有被埋入定位器的有四人。”未婚夫,同宿舍的三个好友。“他们都是警校的学生,在校期间也参与过一些行动,所以她很信任他们。”
杜良喝了一口汤,“警校的学生不见得就是好人,系统内这么多官员,一半警校出身,在基层摸爬打滚过,还不是照样贪赃枉法。”越是有一个正义身份的人,其实越容易作奸犯科。
林二谦看完1618打拐行动的案卷,又将他查到的时优提起的四人资料打印了出来。他的视力不太好,能打印出来看的东西他一定会打印出来看。
杜良皱了皱眉,“你又侵入警局户籍系统?”
林二谦忙摇头,“没有侵入,我用的是谷新一的账号。”谷新一之情借用过他的家用服务器跑数据,服务器自动记录了他的账号密码。今天他试了一下,谷新一没改密码。
杜良问他,“有什么疑点吗?”今天小张也去档案室调了1618打拐行动的档案。他的脸色不太好,他原本以为是去看了解剖,恶心的。后来下班时候,听小崔他们说起,才知道尸体太惨了。惨到没有一个人看到不揪心酸苦,为她感到悲伤难过的。
“疑点倒是没有,就是太过于巧合了。”他们四人,没有一个毕业后从警。
男朋友刘晨枫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派出所,他只在派出所干了三个月,就辞职了。辞职后先是进入了一家汽车公司做销售,三年后自立门户,拿下了两款名牌车的总代理。
室友一刁嘉乐拒绝了学校的分配,毕业后直接在父母的支持下开了一间花店。一年前她结婚后关了花店,现在是家庭主妇。
室友二张雪飞也拒绝了分配,毕业后就签入了一家mAc公司,现在已经是一位千万网红了。
室友三唐心如毕业后考上了税务局,工作六年后辞职,加入了一个公益组织,全国各地的跑去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