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而望,远处曲水之上有星星点点次低亮起,是有人已经开始放河灯了。忽听外面山呼“参见妖王陛下”之声,钟离知道是瑶光来了。歌舞声起,钟离只觉得吵闹非常,不知无妄在地牢是否安全,她有些心烦意乱。
终于等到她上场,那台上是上一轮的胜者,正在冲着瑶光献媚,瑶光的左右坐着章岱和洛靖和,看来叶玉娇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钟离行了礼,草草比划两下,佯装不敌,被击退甩出了了擂台。那胜者潇洒的一拱手:“承让了。”钟离哎呦两声,扶着腰爬起来灰溜溜的告退。
方才与她搭话的妖修上来安慰:“小兄弟,你这武艺也太稀松了些,不过没关系,等我上去替你教训他。”
钟离嘿嘿两声:“多谢多谢,就靠你了,最好打得他鼻青脸肿,看他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也看他格外不顺眼!”
两人竟在闲话他人这方面格外的投缘。
等轮到他上场了,钟离悄悄寻了个机会,溜出承香楼。隐匿身形,向仪銮司地牢而去。
果然拜月节,极乐未央宫内的守卫都松懈了不少,地牢把守的人比昨夜还要少上几人。钟离发了信号,确认无妄有回应之后,用淬了毒的玉蜂针,直接撂倒了守门的四个小妖。她使了个障眼法,将这四人安置在门口,摆成之前的模样,闪身进了地牢之中。
那地上一层的牢房还算平整干燥,钟离进去之后,正四处寻找向下的入口,冷不防一个声音在里间响起来:“老七?到轮值的时候了?”
原来那里面还睡着两人,钟离贴在门口,那人见没有人回应,便起来查看,他睡得迷迷瞪瞪,才踏出门口,就被钟离捅穿了胸腹,他短暂的“啊”了一声,就被一剑了结了性命。那屋里另一人听见动静,出声询问:“怎么了?”
钟离又摸进屋里,看那人半披着外衫还在找兵器,凤凰翎剑影闪过,这小妖也倒在血泊之中。
该是没人了,钟离在这里搜寻一番,找到了地牢的入口,那入口狭窄逼仄,仅容一人通过,甬道暗长,每隔三丈才点一盏油灯,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钟离顺着石阶向下,终于到得一开阔之处,正巧看见无妄寻出来,他身后外监的牢门被破开,地上倒着两个狱卒,无妄见到她,示意她跟着下去。
钟离两步跨过去,那地上的一个狱卒无意识的哼哼两声,钟离道:“没死?”
无妄说:“只是将他二人打晕了。”
钟离上去补了两剑:“你怎么糊涂了,若他二人醒来,召来救兵,你我还有性命在?”
无妄面有不忍之色,只是钟离语气十分严厉,一下点醒了无妄他们当前的处境:“是我失策。”
钟离说道:“快下去。”
无妄带着钟离很快下到水牢。不待门口看守的狱卒反应,无妄嘭嘭两拳,直接击碎了那狱卒的胸骨。
水牢的入口果然有一阵法,钟离召出大千云岫,二人穿过阵法石门,水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血池中央一根十人合抱的圆柱顶着天,一个鲛人被吊在石柱上,半截鲛尾垂在池子里,鳞片黯淡无光。钟离无妄二人跃过去,无妄拿出事先备好的丹药给那鲛人服下,他尚有一丝气息,无妄又运功替他疗伤,那鲛人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他有些迷茫,看到两人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
无妄显出原形来:“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鲛人缓了几息,更加激动起来,他张着嘴,嘶哑的声音从破损的喉头挤出来,无妄贴近他仔细去听。
钟离问道:“你说什么?你慢点说。”
他重复了几遍,无妄终于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快走。是陷阱!”他用最后的力气推着无妄,想让他赶快离开这里。
钟离当机立断:“带他走。就是陷阱,跳也跳了,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钟离的灵气催动凤凰真火,凤凰翎上火焰汹汹燃起,照亮了整个水牢,她一剑劈在那鲛人手上的镣铐上,这镣铐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钟离砍了三剑,才将其砍断。
无妄只恨自己没有神兵利器,等到钟离砍断了那镣铐,将那鲛人安置在玉芙蓉纹丝镯中。两人沿原路返回,在仪鸾司的地牢前的天井中,无数只火把瞬间亮起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叶玉娇手持一杆龙须叉,挡在二人面前:“抓住他们!”
无数妖修哇呀呀的大叫着从四方逼近,又被无妄一记大悲拳逼退,叶玉娇看出二人修为不浅,冷声道:“又是凝魄期?龙绡宫倒是舍得。”
她身边两个妖修上前,一个道:“两个宵小之徒,不劳大都督亲自出手。”
另一个道:“末将愿替大都督捉拿这两个小贼。”
叶玉娇喝道:“岳平,彭程,拿下这二人。”
岳平和彭程都是叶玉娇身边的副将,岳平使的是两把金瓜锤,彭程使的是一条九节软鞭。这两人也都是凝魄期的妖修。这里彭程身体稍转,手臂摇动,原本盘在地上的九节鞭如一杆长枪直指钟离。那里无妄赤手空拳与岳平打斗起来,般若心法护体,他的手臂似钢铁般坚硬,格挡金瓜锤之时,亦有金石争鸣之声。
仪鸾司的打斗之声淹没在极乐未央宫的喧嚣之下,天井中熊熊燃烧的火把与十万大山彻夜通明的灯火融为一体。
承香楼中群妖高声呼喊着胜者的名字,那妖修撕开上袍,露出精壮的胸膛,绕场欢呼。场下有人喊道:“蟾宫折桂!”
这承香楼中,立着一两丈高的月桂宫灯,翡翠绿叶,珍珠花蕊,金玉满树,华丽非常。宫灯顶上是一枝开的正浓的月桂花,那妖修一跃而起,轻巧的摘下这枝月桂,双手捧着,在瑶光面前跪下:“愿为陛下效劳!”
浮玉过去接过月桂,递给瑶光。瑶光嗅着花香,微微一笑,朱唇轻启:“赏。”
月上中天,瑶光起身,接过浮玉递上来的一杯桂花酒,当此之时,花在杯中,月在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满堂烛花红。
座下众妖逐渐安静下来,瑶光道:“万民同乐!”随之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欢呼声从承香楼次低传出,一时间酒香弥漫,花香四溢。
狐王上前请示,瑶光颔首示意:“开始吧。”
只听狐王扬声喊道:“拜月!”
众妖闻声,纷纷现出原形,对月长啸。
万妖长啸声中,于极乐未央宫之东华门处,炸出灼灼佛光,不动明王的金身法相虚坐当空,日影石月魄石如彗星般拖着一金一银两道长尾飞旋在不动明王法相身侧。
叶玉娇一脚踏在仪銮司的大门上,才堪堪止住后退的身形,朱红的大门轰然向后倒塌,岳平彭程二将翻身而起,惊疑不定的看着无妄手中的石珠。
钟离跃上半空,凤凰翎挥出万道剑意,天降焰火如星如雨,钟离旋身踩上凤凰翎,抄起无妄的胳膊:“快走。”
叶玉娇喝道:“拦住他们!”
十数道身影随之掠向空中,各色兵刃寒光闪闪。
凤凰翎冲天而起,钟离指尖燃起一截香,口中急速念道:“三天之上道为尊,万法之中香为首。木樨风,梧桐月,以奉至尊,凤凰朝见。”
那一缕青烟从钟离的指尖向下绕上凤凰翎的剑身,沿着剑身上繁复的纹路,在剑尖处与喷薄而出的凤凰真火一道凝聚成型,一声清丽的凤鸣响彻寰宇,从剑尖冲出一只火红的凤凰来,见风即长,长冠勾喙,翼展三丈,尾翎摇曳,浑身烈焰似一道燃烧的墙挡在众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