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柯独自一人，在茫茫的雪原中走。
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雪花。她脚下的雪层似乎是一块新鲜的肉。她踩上去，雪层就毫无波澜地往下凹陷一点，再缓慢地反弹成原本的样子。
多看几眼白色的雪，雪上的光芒就会显得刺眼。李梓柯给自己重新捏出了个护目镜，她的眼前便再蒙上一层淡淡的咖色。
雪的亮度降低。她的眼睛不再因为刺激而发痛，李梓柯向前走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她和系统搭话：“系统，在吗？”
002号系统无语：“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002号系统自动判定这句问题和副本无关，所以它并不打算做出回复。
但架不住李梓柯继续骚扰：“我还要走多久？”
“……”002号系统突然感觉，李梓柯还挺烦人的。
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将李梓柯作为自己计划的第二个执行玩家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有点问题。
李梓柯停了下来。
她说：“我听见陆映月的声音了。”
“……？”002号系统也竖起自己的耳朵。但李梓柯的身边，仍旧是白茫茫的雪原。不论是陆映月，还是别的什么人的人影——连一根毛都没有。
“没有。”002号系统说，“你身边没有人。”
李梓柯没有说话。她抿紧了嘴，双眼在自己面前虚无的空气里聚焦。
002号系统提高了机械音的音量：“李梓柯！”
李梓柯仍然没有回答她。
李梓柯在看站在那里的陆映月。
她试探着叫了两声系统，但没听到系统的回音。她就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不对了。
虽然……在她看到自己面前的陆映月时，她就能判断自己陷入了幻觉。
是否危险还不一定，但不怀好意是真的。
李梓柯看着陆映月，没说话。
站在那里的陆映月也不说话。
她们沉默地看着彼此。
李梓柯试图从这一个新出现的，陆映月的身上，找到一点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陆映月，不大一样的部分。
她成功了找到了不同的部分，又因为这些不同的存在而困惑。
区别太多了。
站在她面前的陆映月不是那个她认识的，她的妈妈；而是另一个更加年轻的，也更加富有野心和朝气的陆映月。
看起来只有18岁的陆映月也在打量李梓柯。
陆映月说：“你和我长得有点像诶。是我爹二婚生的妹妹吗？”
“……不是。”李梓柯答。
我是你女儿——她想要这么说。
但不论怎么看，现在已经14岁的她，怎么都不可能是18岁的，陆映月的女儿。
陆映月笑着走近些，亲昵地伸手揽李梓柯的肩膀。
李梓柯小幅度地往边上躲了躲，但没躲掉陆映月的手。18岁的陆映月比14岁的李梓柯高出一个头，看起来还能再长好几年身高。
李梓柯侧过脸，看陆映月靠得很近的脸颊。
她只在照片里见过18岁的，永远对着镜头微笑的陆映月。
18岁的陆映月就在长辈的亲密关系中，学到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人生精髓。现在她笑得开心，李梓柯也不好动手推开她。
更何况……这是她18岁的，曾经只存在于照片里的妈妈。
陆映月也不带着她往前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就站在原地，勾着肩膀互相依靠在一起。
陆映月笑：“我难得看到和我这么像的呢！我们有缘！”
李梓柯捧场地露出微笑。
陆映月看看她，再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李梓柯摇头。
“那就好！”陆映月又笑。
她的笑容都经过了精心计算，让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绽放出最阳光的笑容。
李梓柯已经看过许多定格的，18岁的陆映月的笑容。但亲眼看到时，她还是会问：“你这么笑，会累吗？”
陆映月脸上的笑容仍旧阳光灿烂。
她笑嘻嘻地搓搓李梓柯的头发：“我看见你就觉得开心，自然就笑出来了。怎么会累呢？”
李梓柯看着陆映月的脸。
陆映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重新挂回了阳光灿烂的状态。陆映月收回搁在李梓柯肩上的手，两只手都抬起来搓搓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李梓柯摇头。
陆映月耸了耸肩，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无所谓的平静表情：“你这小孩的大人呢？你怎么一点都不懂礼貌。”
李梓柯眨眼。她很想说未来的陆映月就是自己的妈妈，所以从理论上讲，她的“大人”就站在她面前。
但李梓柯怕说出来了，面前的陆映月就消失了。
“没有大人。”李梓柯斟酌了一下话语的内容，才慢慢地说。
陆映月又乐了：“我看你之前怎么都不说话，原来你还怪机灵的嘞。这也不透露那也不透露，难怪我看你面善，总感觉和你有缘分。”
陆映月摸摸下巴，拍手说：“你来当我的小孩吧！”
李梓柯茫然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陆映月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她用力搓搓李梓柯的头顶，把原本整齐垂落的齐耳发丝都揉乱：“你不是说你没有大人嘛！那我来当你的大人好了！”
李梓柯犹豫：“等一下……”
“确实要等一下。”陆映月点头。她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说：“我现在才18岁。我打算在28岁左右再结婚，你要再等十年。”
李梓柯迅速心算。她今年14，陆映月42；算下来，陆映月确实是在28的时候生的她……
她迅速地再在心里呼叫系统。
系统仍没有回应。
她身边的陆映月眼巴巴地牵起她的手，问她：“你愿意来当我的小孩吗？我看你的眉眼，真的和我好像的！”
李梓柯抿了抿嘴唇。她暂时抛开了对现在场景的思考和疑虑，问：“我给你当小孩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陆映月想了想。
她笑容灿烂，欢快地说：“我会很爱很爱你！”
李梓柯一时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