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勾连起了沈太后很多的过往回忆啊,谁人没有年轻过呢?
沈太后掐了掐拳,心说还是有不一样的,这几年更是绝对不行的……
沈太后沉默了一会,自顾自坐下,叹气:“是哀家心急了,淑妃今年是二十又几?”
“初十便是臣妾二十生辰。”
“呵,你是不大。”沈太后顿了顿,“宫里年纪比你大的许多,可位分比你高的也就皇后。淑妃好歹位于四妃前列,便该担责,纵容皇帝便是你失责,淑妃你可知罪?”
销雪骨子里若不倔强,便不会堵着一口气入宫。而今,沈太后要以此问她罪,诚然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销雪就是弯不下这腰。
“陛下总共也未入后宫几次,臣妾远远说不上盛宠,臣妾更未干涉过陛下行迹,远远称不上独占。若居于四妃之位就得推陛下而走,臣妾不若舍了这位分去。”
沈太后如鲠在喉,她明明给了台阶却不下!真是和皇帝一般,冥顽不灵,虚伪无二!
说得好听,舍去位分……
沈太后眉心跳动,头疼,打不得,骂不醒,她还教训不得一个妃子了?
沈太后眼里冒出几丝狠厉:“蓁淑妃,哀家令你抄几卷佛经平心静气,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停。”
销雪暗自松了口气,抄佛经罢了。
沈太后使眼色:“西林,北木,备笔墨。”
不对劲的是,婢子们的东西是往外搬的,许是去佛堂罢。
北木:“蓁淑妃随奴婢来。”
销雪点头,跟上,刚走出殿门,便瞧见外院廊檐下摆着桌案,上头放着经书笔墨,还燃上了香。
没有椅子,只有一张跪垫。
销雪有点不可置信,今日天气寻常,但风蛮冷,鱼尾转身就给太后跪了:“求太后娘娘开恩,我们娘娘才染风寒,受不得凉。娘娘身子素来不好,生下九皇子才半年,损的底子还没养回,若抄上一卷佛经怕是伤及根里啊。太后娘娘您宅心仁厚,求您开恩呐。”
太后扯了扯唇,高高在上模样:“哀家不是说了?认错就行,改正即可。只要蓁淑妃你好生劝慰陛下,哀家便既往不咎。”
“若是陛下不愿?”
“呵,蓁淑妃不会闭门吗?”
气氛一时有点剑拔弩张,沈太后斥:“还不带淑妃下去!”
销雪也暗自捏拳了,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忍一忍熬一熬吧。
销雪是穿得厚实,膝下也有软垫,可地板冰凉,跪久了不仅仅疼,软垫都透着冷气。
销雪的手指也缓缓变得僵硬。
沈太后在里头敲木鱼,等得不耐,问了好几回,都说还在写。
沈太后越想越气,只觉得这性子同淳祈帝是一丘之貉,太难教养!
“去,把东西搬到院子里,不许她身边人伺候,就盯着她写。”
东森犹豫道:“娘娘,院子里还积着雪呢。”
“呵,不给点教训真不知天高地厚。若再不依,就把垫也撤了。”
东森知道沈太后心意已决,便召人办事。
销雪的唇已然有点泛白,东森有点不忍:“太后娘娘问淑妃,淑妃你可认错?”
销雪竟是笑了一声:“我有何错?”
东森只得叹了一口气:“娘娘请吧。”
销雪看着几人搬到庭院,眸子深了下去,鱼尾和琉璃把销雪搀扶起来,销雪的腿已经有点发抖了。
鱼尾和琉璃都是知道销雪性子的,从小这样,自己认定的,就谁也拉不回来。
西林和北木扯开两人:“太后说了,娘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娘娘自个去即可。”
鱼尾慌了:“两位姑姑,我们娘娘……”
沈太后走出来:“嚷嚷什么?淑妃若对哀家安排有异议,哀家这就叫人把你的婢子先送回云晖宫!”
销雪看沈太后,笑了笑,又对琉璃二人摆手:“臣妾听太后的。”
太后觉得销雪笑得碍眼极了,迷眸,再没多看一眼便转身走了。
鱼尾和琉璃就远远跪着。
雪地里和地板上到底不同,这寒意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沈太后请地早,销雪午膳都没用,可寒冷早让销雪感受不到饥饿了。
视线所及是白茫茫一片大地,原来,抄佛经也能成为一种折磨。
销雪引以为傲的字已然歪七扭八。
“太后,奴婢瞧着淑妃面色……很是不好了,怕是坚持不住多久。”
“不是还没昏?”
“可若是昏了,只怕……”
沈太后气道:“一个个都不省心,去,拿炉炭放一边烤着,瞧着人,莫让人真晕了。”
但对销雪而言,晕了也好啊,炭一摆,热不算热,冷又很冷,交替之间,晕又晕不去,头却愈发疼了。
销雪也不知身上流的是冷汗还是热汗,太安静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脉搏。
沈太后恨销雪不知悔改,销雪又何尝不恨沈太后强加罪名,甚欲屈打成招。
沈太后数着时辰,情绪也愈来愈焦灼。
若非上回同淳祈帝闹崩,她也不会直找销雪,她是不想和销雪闹崩的,毕竟目前她还得和淳祈帝打好关系。
可谁知这郡主是个这么冥顽不灵的,寻常人假装也得假装认错吧,更何况,这本就是很合理的罪名啊。
沈太后的木鱼敲不下去了,余光瞥见雪地里薄薄的身影,心头竟有了恨意,若非时候不到,她真是不想留人了……
天空开始飘小雪了,沈太后出来的时候,销雪是撑着神志。
“蓁淑妃,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认罪,这苦岂不是白受了?
少时祠堂待了多少回,皮肉之苦,不过耳耳。
身子已经不知道难不难受了,销雪却笑得出来:“臣妾何罪之有?”
销雪知道沈太后一定很生气,或许觉得自己的面子还被忤逆,沈太后和她,是沈太后沉不住气。销雪这样想,笑得就更灿烂。
沈太后果然五脏六腑都觉得扭曲,看销雪笑,真想骂一句你在笑什么。
沈太后气息越发不稳,面容就越冷淡,讥讽道:“不孝不贤,性子乖张,无半分教养,哀家便该褫夺你这淑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