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
陈灵川低眉沉思,思考殷嫣然这么做的目的。
一个熟悉身影在他身边缓缓显现。
陈灵川转头看向来者,询问道:“师兄,你怎么看?”
陆正青轻轻捡起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木偶,看了看,回答道:“言语真假暂不知晓,不过她倒是足够谨慎,宁愿折损神念,也不愿以真身前来,单论这一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有心机有魄力的女子。”
陈灵川摇头道:“虽说殷嫣然一言一行似乎并无不妥之处,但我也不认为她有这么好心,如此看来,问题应当是出在她口中所谓的禁锢上……师兄可在她身上看出端倪?”
陆正青思量一番,微笑道:“所谓的禁锢无外乎是使她无法脱身,或是让她无法反抗别人控制的手段,结合那些修士口中提及的禁脔一事,或许这位殷姑娘与邪心道人的关系,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亲密无间。”
陈灵川点点头,轻声说道:“如此说来,她这么做倒也不算无的放矢,可信度能多上两分。”
陆正青随手将木偶捻成粉末,笑道:“看来明日还要去百晓楼走一遭。”
陈灵川好奇问道:“若是真如殷嫣然所言那般,师兄可有办法替她解除体内所谓的禁锢?”
陆正青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替她解除吗?”
陈灵川挠了挠头,认真道:“若是解救三师兄一事,真要得益于她的消息,我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过河拆桥总归是不好的。”
陆正青嗯了一声,呵呵笑道:“自然如此,对方虽然算是邪修一员,但卸磨杀驴不是我们剑宗的行事作风,就看这位殷姑娘自己怎么抉择了。”
陆正青说完,伸出两根手指揉着下巴,片刻后,认真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防着她,不能让她走漏了风声。”
陈灵川点点头,“师兄所言极是。”
……
第二日,两人分头行动。
陆正青一袭白衣御风凌空,在云海之中默然关注着殷嫣然的一举一动。
陈灵川离开客栈之后,径直前往百晓楼。
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百晓楼每日都是那般热闹,四下来往的散修野修既兜售消息,也向百晓楼购买消息。
正坐在风夜听海阁内,闭目凝神的女子蓦然睁开双眼,身形一动,出现在百晓楼一楼大厅,微笑看向走进百晓楼的陈灵川。
女子正是那位大管事洛妙音,陈灵川之前见过,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次自己独自一人前来,洛妙音竟依然放低姿态相迎,需知陆正青不来,他只是区区五境,修为甚至比不上这位管事。
陈灵川不知为何洛妙音要向自己表现出如此善意,是想要拉拢剑宗,所以需要自己这座桥梁?
一时半会,陈灵川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笑着应答洛妙音的问好,以不变应万变,大不了就是虚与委蛇。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洛妙音如此热情的原因,不单是因为他背后的无悲剑宗,更在于他的天赋以及不可估量的未来,自三重天域关闭以来,他陈灵川虽然不曾到过九州,可名字却已经传遍了九州各大超凡势力。
因此,像百晓楼这样眼光独到的万年老字号店铺,对他态度友善再正常不过了。
而听闻陈灵川的来意之后,洛妙音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难色,似乎探听一位七境修士的消息,对百晓楼而言,易如反掌。
洛妙音旋即将邪心道人和殷嫣然之间的诸多内幕隐秘,给陈灵川说了一遍。
陈灵川逐渐恍然。
为何殷嫣然会同自己密谋反抗邪心道人,原来她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风光靓丽。
而就在陈灵川了解邪心道人与殷嫣然近年来的反常举止之时,陆正青正身处云海之中,跟着殷嫣然飘然而行。
当这位妩媚女子走到一处拱桥上,忽然停下脚步,皱眉环顾四方。
因为殷嫣然发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窥视感,一路从客栈跟随至此,如影随形。
这种与生俱来的危险预感,让她逃过了不少会死劫,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被高境修士盯上了,所以待在这片视野空旷的地带,局促不安,迟迟不敢贸然走动。
陆正青低头俯瞰,望向拱桥上的妩媚女子,神色略微讶异,摇头唏嘘道:“倒是机敏得很,老喽,跟踪一位五境修士都会被察觉。”
……
茂密的树林中,枝叶将日光尽数遮掩,万籁俱寂。
吴道义透过缝隙仰头望向天幕,口中谩骂不歇。
他骂完了邪心道人,又骂老天爷,最后骂了自己,直到口干舌燥才停止叫骂。
然后吴道义深深叹了口气,想要将珍藏在储物戒中的好酒取出痛饮,却发现一个个酒坛早已一点不剩,只剩下腰间酒葫芦还残余点酒液。
没了美酒,吴道义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只能高举酒葫芦,拍拍打打,将酒葫芦中的最后一点美酒倒进嘴里。
“咯吱!”
一道树枝断裂声突然响起。
吴道义霎时将手中酒葫芦甩出,呼啸生风。
一声哀嚎随即响起。
看到死去的野兔,吴道义松了口气,赶忙拍拍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神经过于敏感。
他眺目远望,视线越过重重山峦,一直望向最远边的天际,只要翻过这片山,他就能彻底离开混乱之地,在外好好修整几年再杀回来,他定要让邪心道人比今日的自己更加狼狈。
深吸了一口气,吴道义不再多做停留,不留下痕迹地朝着山峦而去,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
吴道义不是没有想过求助宗门,也知晓陆正青和陈灵川此刻就在混乱之地,甚至没准离自己不远,但在外惹了事要家里人擦屁股,岂不是太过丢脸?
他虽然没皮没脸,但又要点脸面,说来也是个矛盾的人。
而就在吴道义身影逐渐进入重重山峦之际,他身后那一片密林忽然诡异地涌现出丝丝缕缕地黑烟。
远远看去,这些黑烟竟是缀在吴道义后脑勺上,使得他沿途所过之处,尽数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就像是马车驶过泥土路留下的车辙。
然而当吴道义回望身后时,却瞧不见这些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