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二人再没见过面。
直到七皇子登基,曲怀英跟着水涨船高,俩人才重新有了联系。
那是一个日光明媚的早晨,曲怀英兴冲冲地往石菘蓝的住处去,迫切地想告诉他自己解决好了一切,却在胡同口看见她和一位男子相谈甚欢。
那一瞬间,曲怀英脸色煞白。
他看着二人相互碰在一起的衣衫,看着石菘蓝发自肺腑的笑颜,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忽然想到自己和石菘蓝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惹她哭、惹她不高兴,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曲怀英怔怔看着他们,而后在石菘蓝看过来的瞬间,下意识想跑。
“曲大人?”
石菘蓝叫住了他。
曲怀英瞬间顿住脚步。
他回头,强笑道:“蓝……石姑娘……”
石菘蓝愣住了。
他……居然叫她……石姑娘?
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俩人之间这古怪的气氛,浅笑着朝二人拱了拱手,提出告辞。
“师妹,这位大人,我家中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你们聊。”
石菘蓝想送他出去,却被男子笑着推拒:“师妹留步。”
石菘蓝没强求,“那我便不送了,师兄慢走。代我替嫂嫂问安。”
师兄,嫂嫂……
曲怀英眸光渐亮。
所以……他们不是两情相悦?
可是想到什么,曲怀英又心生失落。
“曲大人今日找我,所为何事?”石菘蓝扭头看他。
在她心里,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冀。
曲怀英看着她,那些一早便准备好的说辞,忽然便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我……”
他磕巴了半天,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道:“我路过,打扰了。”
石菘蓝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心口忽而有熊熊怒火燃烧。
她冷声道:“曲大人当我是什么?路边摇尾乞怜等着人施舍剩饭剩菜的野狗吗?高兴了便来招惹一二,不高兴了便头也不回地就走。”
“不是……”曲怀英下意识反驳。
“曲怀英,今日你若是就这般走了,日后你我二人,绝无半分可能。”
曲怀英安静看着石菘蓝怒火中烧的模样,沉默许久,忽而问道:“蓝儿,你和我在一起,会开怀吗?”
石菘蓝冷笑一声,避而不答,只是反问道:“怎的?不叫我石姑娘了?”
“我……我方才叫你石姑娘,是怕他是你心上人,怕他是你未来夫婿,我怕同你太亲近,他会恼你……”曲怀英小声解释。
石菘蓝顿住了。
她和曲怀英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却也知道他从前就是个只管自己的主儿。便是他对自己好,总也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她总得和他说上好一阵子,他才会按照她的想法来。
却是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他都会替她考虑起来了。
若是从前,曲怀英哪儿会考虑这些,少不得上前将人揍一顿,还拉着她的手高声宣扬自己是他的心上人,旁人都给他离远些。
石菘蓝回过神来,撇开视线不自在道:
“你知道的,我父亲是秀才,门下也有几个学生。那位便是我的大师兄,早早便娶了妻,同妻子很是恩爱。”
曲怀英应了一声。
片刻,他再次轻声问道:“蓝儿,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开怀吗?”
石菘蓝没回答。
“今日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将我家里的事都解决好了。如今他们奈何不得我,我……我很快便可以来娶你了……”
“可是今日我看见你笑得这般开怀,忽然便想到,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你这般笑过。”
“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儿,你别害怕。”
“其实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你在江南了,是谢三儿告诉我的。我当时便想去找你了,可是他说,我什么都没准备好,如何能去找你。”
“可是我就是好想你啊,特别特别想,所以我会悄悄去江南看你。”
“你不知道吧,我在花颜醉对面茶楼的那个雅间,刚好能透过窗户看到你捣弄胭脂。”
“你一个人的时候很快乐,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乐。好像只有我,在一直伤害你,一直叫你哭、叫你烦恼,叫你一点儿也不快乐。”
“所以,我很犹豫,很害怕,怕我不能给你快活的日子。”
听着曲怀英缓慢的自白,石菘蓝眼中有水汽汹涌。
“你如今要后悔,当初干什么要叫我等你……我……我白白等你这么多年……”
石菘蓝的嗓音带了点哭腔,听得曲怀英心口发疼。
“蓝儿……”
曲怀英伸手想替她拭泪,又怕唐突了她,宽大手掌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石菘蓝看着男人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珍视,彻底放声大哭起来。
“有些事情你忘了,可是我还记得。”
“当初我在街角卖豆花儿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你拿着刀把那些人赶跑的。你还叫你手底下的人每天去我那里吃豆花儿,既照顾我生意,还震慑那些坏人……”
“你出外差,怕我受欺负,便拜托你朋友照看我。若没有你那时候的嘱托,我母亲怕是会没命的……”
“因为我爱吃岳方斋的糕点,哪怕它和定国公府在两个方向,你下了衙也总是花大半个时辰绕过去给我买。”
“还有很多很多……”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怀,哪怕觉得我自己配不上你,我也偷偷欢喜着。”
“所以你叫我等你,我便等你了。你说要见面,我便出门来见你了。”
“可是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石菘蓝越哭越气,越气越哭,最后直接一巴掌拍在曲怀英身上,“你真的烦死人了!我再不想……”
“蓝儿!”
曲怀英害怕那些没说完的话,一把将人揽入怀中,高声阻止那些话说出口。
“抱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蓝儿……抱歉……”
“我亏欠你太多,便总想给你最好的,怕会辜负你,怕会让你不开心……我总是很害怕。直到你说你是开怀的,我便一下子放下心来。”
石菘蓝靠在他怀里,嘟囔道:“你亏欠我,日后就要加倍对我好才是,转头就跑是个什么道理?”
曲怀英哑然失笑,“是啊,我怎就那么蠢呢?”
片刻,他正色道:
“菘蓝,做我的妻子吧。就咱们俩,还有你母亲,我们三个好好过日子。我会对你好,也对你母亲好。所以,你要不要答应我?”
石菘蓝竭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撇开视线,强装冷静道:“勉为其难吧。”
曲怀英见她这模样,不自觉笑开,俯身弯腰凑过去,低声道:“那,你能不能勉为其难地亲我一口啊?”
噌一下,石菘蓝整张脸都红了。
“你不要脸!”她转身便跑。
曲怀英笑着追上去,脸上一扫阴霾,尽是灿烂笑容。
石菘蓝回头看他一眼,仿佛看见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曲怀英。
年少慕艾,最是刻骨铭心。好在多年后的他们,跨过山海,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