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还是顶上次同事的班,说实话人情还了,要不是因为柯昔的药快吃完了他也懒得来这一趟。
这天气可比元旦前夕冷多了,聂行云出门时挨了冷风一大巴掌,饶是他不怕冷都抖擞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冷风的原因,明明一个人都习惯了,聂行云却突然不想一个人。
或者是最近都跟柯昔在一起的原因吗?他觉得柯昔应该跟在自己身边。
戒断反应原来就是这种感觉,聂行云想。
所幸医院离家还不算太远,虽然到家时柯昔已经睡下了。
聂行云悄悄开了柯昔房间的门,些许的灯光照进,靠近时能看清柯昔小小的脸。
柯昔睡着时看起来比平时更安静,之前聂行云只觉得乖,现在心境却有些不一样,他觉得柯昔要是不会醒就好了,永远沉睡在他的房子里。
柯昔此时看起来小小地窝在被窝里,齐肩的头发这段时间已经更长了,零散几缕落在脸颊旁。
聂行云将头发拨开了,又替人塞了塞被子,看了下柯昔的剩药量,悄悄地退出去了。
厨房里柯昔给他留了不少吃的,微波炉叮了几分钟,他吃完便去洗澡休息了。
聂行云也不是特别忙碌,相对以往来说,最近这段时间是他最轻松的时候了。
他对柯昔的药大概吃了多少其实也有数,不用特地开门查看。
但一天没见柯昔了,他有点难以戒掉这个瘾。
入睡前他又在想,要是柯昔不会醒就好了。
他从没拥有过什么什么东西,若是柯昔不会醒,他就能永远拥有柯昔,不用担心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变成聂倾与林荨。
柯昔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时还与聂行云说了柯下下晚上就要来的事情。
“很有行动力。”聂行云锐评柯下下。
又是季年又是柯下下的,柯昔不仅受女孩子欢迎,还受比他年纪小的孩子欢迎。
聂行云的脑袋突然放空,意识到的这件事并不是特别让他开心。
“她从小就这样,”柯昔专注吃东西,没察觉不对劲,“爱玩。”
那时候柯昔的身边只有柯下下,就算柯昔一句话不说,柯下下也总能自己找到快乐的方式。
聂行云没搭话,但在校门口分开时说了一句会回家吃饭。
柯昔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越过聂行云又看到了昨天那两个墨镜保镖。
阵仗,柯昔想。
柯下下知道柯昔在京大上学,问了柯昔的时间直接来学校接人了,出学校时柯昔又跟那两个保镖对视上了。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就难说了。
柯昔默默记了下两人的模样,然后上了柯下下的车。
“逃课了?”柯昔问。
柯下下今天司机都没带,直接自己开的车。
“今天没课。”她没好气地说。
不过也习惯了,从小到大她都捣蛋调皮,虽然现在穿着可爱的洛丽塔小裙子,但也不妨碍她用蕾丝边的伞装盲人拐杖。
“今天能跟未来嫂子一块儿吃饭吗?”言毕,她又语出惊人道。
柯昔:“……”
小姑娘除了看起来含蓄,哪里都不含蓄。
“嗯。”柯昔没有苦笑,但是真的扶额了。
但柯昔尊重事实,还是补充道:“还不是你嫂子。”
“成了成了,我说是就是。”柯下下方向盘打转,一边将车完美倒入停车位一边调侃柯昔,“看不懂你们城里人玩得花。”
柯昔:“……”
一进门来迎接的是春卷,时间还早,聂行云估计还在学校批改论文。
春卷看见柯昔身后的柯下下也不怵,虽然没往人怀里撞,但也来来回回绕着人走了两圈,把柯下下萌得不行。
“哥,这是你养的猫吗?”柯下下也不担心自己昂贵的裙子,直接蹲下了摸春卷玩,“不会是嫂子养的吧?”
“……”柯昔已经不想纠正她的说法了,只更正了一下猫咪主人,“这是我的猫……”
“那你在这跟它玩吧,猫窝旁边有猫条和逗猫棒,”柯昔挽了袖子,“我去做饭了。”
但是柯下下比聂尘尘还没耐性,三分钟热度,只玩一会儿就进厨房看柯昔做饭了。
穿着一身精致的洛丽塔。
“进来做什么?”柯昔问。
“就看看。”柯下下看着她哥熟练的动作问,“平时都是你做饭吗?”
“没有,轮流来。”
柯昔抬手将柜子上的调料拿了下来。
“嫂子也会做饭吗?”
柯昔会做饭不奇怪,她嫂子吧,就有点难以想象。
柯下下见过聂行云一面,那脸是名副其实地“用脸杀人”,这会儿说他会进厨房,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会。”柯昔回想了一下说,“他有钱,但我来之前他自己住,连阿姨不请一个。”
这房子在他来的时候厨房甚至是落灰的,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使用过,聂行云说是放置了很久,所以使用频率没有太高,通常都是自己下厨的。
似乎只有自己进厨房了才够放心。
柯下下目光紧随柯昔,看着柯昔的动作质疑道:“哥你酿肉居然不放料酒吗?”
“嗯。”柯昔说,“不放。”
柯昔回答得干脆,准备要把菜倒油锅了,他赶紧把柯下下赶出去了。
“穿那么漂亮在这里干什么?等下就把你的裙子熏成卤肉味香水的。”柯昔随口道。
柯昔的头发绑着低马尾,柯下下看着他就感觉特别、特别人夫化,再去找春卷前还偷拍了两张照片,想着什么时候柯昔跟她嫂子吵架了,她就把照片发给她嫂子。
聂行云进门看到的就是在逗猫的少女和做饭的青年,似乎是没想到柯昔他们会这么早,特地到厨房看了柯昔一眼才算确定了。
柯下下也是生意人,大概是想到这人未来是要跟柯昔在一起的,相当礼貌地跟人打了招呼。
别人都怕的聂行云,在她眼里完全不是事儿。
“柯下下,”她伸出手道,“我们上次见过的。”
聂行云瞅了一眼少女伸出来的手,犹豫两分还是握上去了:“久仰。”
柯下下听闻挑眉:“你听过我?”
聂行云还是留了些东西在商界的,柯下下甚至跟他名下的公司有合作。
毕竟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光是当教授他哪来那么多钱?
但他还不想让人知道,知道他在这个行业内还有一席之地。
所以他找了另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柯昔常说。”
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柯昔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这是什么办公室吗?感觉这俩下一秒就要谈成一笔五百万的合作了。
于是他敲了两下桌子,不轻不重道:“吃饭。”
柯下下一上桌堪比江眠辛,一坐下腰一挺直:“有酒吗?”
柯昔下意识地看了聂行云一眼,但很快想起来自己藏着喝的酒也没有了。
“没有,”柯昔指了指窗户的方向,柯下下的车停在那外头,“你可是自己开车来的。”
柯下下不以为然:“打个电话让司机过来不就是了?”
柯昔听了都替司机心酸:“资本家啊你。”
潜台词完柯下下,他才又补充:“酒是真没了,上次朋友来的时候喝完了。”
柯下下瘪了瘪嘴,但也不是真生气,酒爱装,柯昔就当没看见。
却不想对面一直安静坐着听他俩讲话的男人出声了:“冰箱旁边还有。”
声音比往常更沉,说完低头一口菜一口饭往嘴里塞,像说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柯昔很是疑惑,“你买的?”
“嗯。”
“为什么?”
聂行云在这时候反而像听到了怪事:“你不是喜欢囤着喝吗?”
柯昔觉得自己一下就被聂行云攥紧了。
和江眠辛解决完最后两罐时他就没再打算囤,因为知道了聂行云酒精过敏。和抽烟一样,他又没有酒瘾,不喝也无碍。
但聂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他打碎了自己世界的边界,接触不能接触的事物,就只是觉得他喜欢。
突然安静如鸡围观了全程的两个人对话的柯下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为什么柯昔会觉得自己没希望、还在追?
她这大嫂子都明显成这样了啊?
柯昔还略显呆滞,缓慢地起身,去给柯下下拿了一罐啤酒。
“你不喝吗?”
待他坐下,见他只拿了一罐的聂行云又问。
声音比刚刚还要明显些,柯昔这才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劲儿。
“你感冒了?”
聂行云夹菜的手一停,似乎没想到会被发现,但也只停了那一秒:“嗯。”
他昨天错估了天气,晚上出来的时候就被吹了风,但这是常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结果今天晚上回来就中招了。
但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足够好,没想到柯昔这么快就听了出来。
他多一句都不说,因为事实如此,以柯昔的敏锐程度,说谎反而是多余的。
三个人一起吃饭,最多话的却是作为客人的柯下下,直到下了饭桌柯下下都还感觉汗流浃背,心想早知道就不提出来三个人一起吃饭了。
虽然她哥和聂行云一样话不多,但和她哥单独在一起不需要看那么多眼色,今天多了个聂行云,除了与柯昔有关的,完全是个想看眼色还看不出来的角儿,可把她给憋死了。
好在她确实是来找柯昔玩的,下了餐桌聂行云在一旁看电视,不参与话题,她和柯昔在旁边聊得也自然。
“啊对了,”聊到柯铭奕的工作室时柯昔忽然说,“我有幅画画完了,你最近有什么活动能帮我挂一下吗?”
柯下下手下这样的活动不要太多,很大方地摆手:“当然可以,展览而已,有别的要求吗?”
“唔…”柯昔抿唇,“最好是能卖出去。”
“展览卖画倒是有些难的事情,你可以给我看一下。”柯下下建议。
“也是。”他说,“趁你的司机还没有来,我拿下来给你看一下吧。”
说罢,他去楼上搬画了。
早些时候他在张凌的监督下把最初要参赛的作品画完了,那棵反色调走过了一年四季的树。
他本想留着下次哪个比赛的时候拿去比赛,但一想来年就要大四了,这时候挂在展览可能还会更好,好的话可能会得到比奖学金更高的价格。
“你确定要挂去展览吗?”柯下下因为柯铭奕这件事接触这一行多了,显然也了解这幅画的最好去处,“这幅画拿去参赛的话肯定能拿奖,但你要是放在展览上,不一定会有人买。”
柯昔在学校里是有点名声,但一放到业界内可能就名不经传了,很难说会有谁会为他买单。
“我知道。”但是柯昔说,他坐在这幅画面前,“我觉得能卖出去,定价不高,只要不低于大赛的奖金就可以。”
这比这幅画不拿去参赛让柯下下更加不可置信:“你发什么疯这幅画卖那么点价格?!!!”
“就是这样才卖得出去啊。”柯昔却不甚在意似的,“来财。”
可柯昔只是年轻,画技是绝对不差的,不然不可能屡屡拿奖。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柯下下来脾气了,听柯昔这么说只觉恨铁不成钢,豪气道:“放!我不仅给你放!我还帮你把价格给打上去!”
柯昔“扑哧”一笑,没想到柯下下纠结在这种地方。
“好,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他说。
虽然重逢也没有多少时日,但是柯昔第一眼就没把柯下下划出自己的信任范围。
她年轻有为,懂这一行也有资源,是柯昔走捷径的不二人选。
尽管柯下下什么都没要求,但是柯昔在送她上车时还是承诺了会给她应有的费用。
至于更好的,柯昔想自己未来应该也还会画,那时候应该没有负债,就能给妹妹更好的了。
柯昔回来时聂行云还在看电视,但却不像把内容看进了眼里的。
实际上他一直都没有看进去,注意力全都在柯昔与柯下下的谈话上,微妙地将柯昔的信息掌握在自己手里。
柯昔将画搬给柯下下的时候聂行云瞥了一眼,记住了。
对。
包括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