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些年他尽心尽力地效忠朝廷,当初端王拉拢他的时候,他断然拒绝,一心只向着朝廷。
为了洗刷父亲带来的耻辱,他比任何人都要卖命。辛苦经营这些年,没想到却落入了这些小人之手。
他心中自然不甘!
要是他没有中毒,跟前的乔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眼下被牵制,他也不敢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你们连查证都不想,然后就立马给人定罪么?”
乔良肃然说:“已经查明了真相,裴将军也不需要再狡辩了。”
“简直一派胡言,你们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就这样随便冤枉好人不成?这是巨大的冤案,咱们要上京面圣,请他老人家定夺!”明筝无需再忍了。
“裴夫人,陛下也知道了此事,您是觉得陛下冤枉了你们?”
“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明筝感到恼怒。
“裴将军,夫人,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二位别再为难小的。”
裴旭从容的说了句:“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再挣扎仿佛都成了多余的,不过一时的疏忽掉进了你们早就挖好的坑。你们要我的命,你们拿去便是,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帮我转告给陛下。”
乔良问道:“裴将军还有什么好说的?”
“祸不及妻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你们能放过我的家人。”
乔良听后略一沉吟,随即点头说:“成,这事我会向上面禀明。我给你们一家人最后一个时辰相聚的时间,有什么话好好地说说吧。多谢将军配合。”
乔良恭恭敬敬地向裴旭行了个礼。
“不行,我不答应,凭什么要让你撇下这对母子,我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这事本来就是莫须有的栽赃陷害,咱们岂能受此侮辱,还留后世的唾骂。我要上京去面见陛下,请他给个说法。”
明筝愤愤不平。
裴旭却暗暗地拉住了明筝的衣袖,示意她无需再多言。
乔良最终出去了。
明筝转过身来一下子抱住了裴旭,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傻,他们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我不答应又能怎样?目前我动弹不得,咱们的人又被人控制住了。我一个人死没关系,只要你和重楼好好的,这就够了。”
“傻瓜,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死了倒容易,什么烦恼都没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将来要面临怎样的处境,人家会怎样指着咱们的鼻子骂,为什么要让咱们背一世的骂名?我不答应。这事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这是乌夷人想出来的离间计,计谋本来就不见得高深,不过正好被某些人利用,然后就成为了攻击我的利器。我是被逼到死胡同里了。如今里外被他们的人控制,咱们是插翅也难飞。阿筝,你也别急别恼,我还有一番话要仔细嘱咐你……”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明筝拒绝了裴旭的嘱托。
重楼虽然不过一五六岁的孩子,不过已经晓事了。他抱着父亲哭:“爹爹,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得好好的。”
门外守着的人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其中一人道:“这马上要上路了,家人割舍不了,听来倒是令人唏嘘。”
跟前就有人将这番情况报知了乔良,乔良知道后沉默了片刻才说:“让他们一家好好地再聚一聚吧。”
“实在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乔良想了想说:“那就送他们全部上路,以绝后患。”反正上面的意思也是不留活口。
二十几年前没有处理好的麻烦,蔓延到了现在。裴重楼就是当年的裴旭,万万不能再留下祸根的。
跟前的人愣了一下,确认道:“一个活口都不留吗?”
“不留。这是上面的意思。”
跟前的人听后打了个寒颤:“该如何行事?”
“意外知不知道?”
下面的人心领神会,立马就明白了。
皇城司的人行事从来都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这样认输?这些年来努力走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委屈?
明筝心中自然不甘,她自幼跟着祖父学医,这些年来救死扶伤无数。难道还解不了裴旭体内的毒?
“你之前确定没有喝多少酒是不是?”
“我只小尝了两口,本来也没打算畅饮。只是觉得身子乏,浅尝两口而已。”
“只是两口的话那么毒性并不是那么强。你先别动,我为你治疗。”
药,针,跟前都有。
明筝不想坐以待毙。
裴旭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忍不住说:“他们早就挖好了坑,想要我的命,何必白费力气?”
“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不成?死了倒是容易,可是将来那些人将所有的脏水都往你身上泼的时候,你也不在乎?让裴家再次背上骂名你也不在乎?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裴旭,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为了你们,我什么都能豁出去!”妻儿就是裴旭的软肋。
“可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失去你。”不试试怎么行。明筝将针在火上烤过了,然后找准了穴位就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见暗黑的血液冒了出来。
重楼在一旁看着,他有些害怕。
明筝示意道:“重楼别怕,我这是在救你爹爹。咱们一家人不能分开。”
裴旭一生行侠仗义,爱民如子,战功无数,不能落个枉死的下场。
明筝用尽一生所学去救他。在她一番努力下,裴旭原本惨白的脸看上去渐渐地有了血色。她拿着帕子替他擦了脸上的汗,担忧道:“你觉得怎样?”
“似乎要好些了。”裴旭努力回应着明筝。
明筝接着给他把了脉,脉象平稳有力,他的身体的确在一点点的恢复。
后来明筝忍不住抱住裴旭落下了眼泪。
“别哭,别哭。你怀着身孕,情绪波动大对胎儿有影响,这还是你教我的。”
没一会儿,明筝闻见了刺鼻的烟味,接着看见了外面的火光。
裴旭缓缓站了起来,这和说好的一样。他们是想要整个裴家人的性命。他一人赴死倒不怕,可是牵连上妻儿他倒是不乐意了。
“看样子他们是想把咱们全部烧死在这屋子里。”明筝明白过来了。
裴旭目光一沉,这时候重楼倒也机敏,立马将裴旭的剑拿了出来,然后主动递了上去:“爹爹,给您!”
裴旭拿着剑,身上的不适似乎已经消失,力气都渐渐回来了。正好屋子里还有没倒掉的水,她赶紧将一些巾帕等物完全浸湿,然后让裴旭和重楼先捂住口鼻,以防被烟雾窒息而亡。
门窗早已经被人关上了。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必须立马逃出这间屋子。裴旭拿着剑照着门口劈了好几下,中过毒毕竟还没有复原,劈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明筝接过了剑,她费力地劈下去。幸而是木门,他们的剑也足够锋利,几剑劈下去门倒是被破坏了。不过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就堵住了出口。
裴旭这时候将床上的被褥拿来裹住了明筝的身子,明筝护着重楼,裴旭说:“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你们要瞅准了冲出去!”
“你怎么办?”
“放心,我会护着你们的。”
“要走一起走,不许落下我们不管!”明筝害怕裴旭做傻事。
之前裴旭想着牺牲他一个护全家人,可如今看来那些人压根不可能放过妻儿,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想牺牲自己保全家人了。因为能保全家人只有他自己。
只有闯出去才有可能活下来 。
明筝紧紧地护着重楼,他们穿过了火海。
火苗迅速地往他们身上蹿,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空旷地带,裴旭抱着明筝和重楼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这才将身上的火苗给熄灭了。
他们刚刚逃离了火场,很快几十人就迅速地涌入了院子,那些人个个手持武器,将他们一家三口层层围住。
裴旭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复原,明筝本身没有任何的武力,如今又怀着身孕,剩下的重楼不过一个年幼孩童。
“乔良,有话好好说,为何要放火烧房子!”裴旭握着剑将妻儿护在了身后。
乔良这时候终于露出了狠厉的面容:“我奉命送各位上西天。各位也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裴旭无能得罪了人。”
乔良一个手势,他的部下立马就涌上前来要来刺杀裴家三口。
裴旭本能地挥着剑应敌。
一旁的乔良看得真切,暗道这个裴旭不是中了毒已经昏死过去了么,怎么又突然活过来呢?莫非之前是在装死?
可是之前他分明从裴旭的身上嗅出酒味。当初那几道饭菜都下了毒,酒里的毒最多,为什么裴旭没事?
乔良想到了之前别人传的裴将军的夫人会医术,是那个女人救了裴旭?
看样子他到底算漏了一次,才惹出了这些麻烦。不过他早就看出了裴旭身边的女人和孩子是漏洞,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双方很快就进入了混战中,裴旭到底是刚刚痊愈,身体还很虚弱,这样的他还要护着跟前的妻儿,对方几十人朝他们攻击而来,裴旭挥着剑几十招过去了,便有些支撑不住。
很快明筝就见裴旭胳膊受了伤,裴旭的体力是个问题,这些人来势凶猛,他们败下阵来也是迟早的问题。
“裴旭,当初可是说好的,你遵旨赴死,怎么现在反悔呢?”
“我赴死不要紧,可你却出尔反尔想要害我的家人。”
“都是罪臣家属,上面一个都不会留。”
“没有经过大理寺审理,这就急着给我定罪呢?你们也够草率的。”
“投降吧,你反抗也没用,你已经受了伤,还中过毒,真的以为能熬过这一关?”
身上的那点疼痛倒不算什么,裴旭长剑一挥,立马就击退了一片。
那些人都看傻了眼,不是说裴旭已经受伤,还中过毒吗,为什么还是这样英勇?
明筝挨得近,她听见了裴旭大口大口地喘气,知道他正在透支自己的体力,顿时担忧地问了句:“你怎样呢?”
“没事,我还能再战。”
就在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火光中闯入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裋褐,手提宝刀。犹如天神降临般突然出现在了裴家人面前。
这一幕,突然让明筝想起了多年前,她初次见到周缮时的样子。那时候的翩翩少年郎金贵不凡,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裴旭对于周缮的出现也感到惊讶,来不及问话,就听得周缮喝道:“我周缮在此,谁敢靠近!”
外面那些人都是皇城司的人,周缮如今已是皇城司的指挥使,是乔良的顶头上司。
那些人果然暂时收了武器,裴旭见暂且无忧,他浑身疲软,以剑杵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好友的到来让他暂且放心,得到了片刻的休整。
“周大人,你也是奉命来执行的?”
“裴旭无罪,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有功之臣。”
乔良听了这话后,便明白周缮是来替裴旭开脱的,他立马道:“周大人,裴旭私通乌夷人罪证确凿,您还有什么疑问?”
“罪证确凿?”周缮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接着说:“你们想诬陷一个人的时候,给人罗织罪名的时候不是轻车熟路么,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今天我周缮在此,你们休想动裴家人一根头发。”
“周大人此举是要和裴旭同流合污,与朝廷为敌呢?”乔良质问道。
周缮也不想和此人废话,他说:“往日里我待各位不薄,还请各位看在我周缮的薄面上,放过他们一家三口。我承各位的情,他日必定会加倍奉还。”
外面的那些人顿时面面相觑。
乔良见周缮想要煽动,立马说:“各位,周缮和裴旭一样是反贼,你们只管杀。回头论功行赏时我不会忘记各位好兄弟。周缮,你这叫助纣为虐,也别怪下官不客气了。”
对乔良而言正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好时机,他也早就想取代周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