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这是赶着去赴任,走的是官道。
没想到竟然还会被那些宵小之辈盯上。他很是意外,忙撩了帘子问道:“可知道对面是什么人?”
“他们隐藏在林子深处,并不知晓。”
眼下正是夏季,树叶茂密,丛林里要藏个人的话根本就不易发现。
幸而明筝还带了三十护卫,裴旭下车前与明筝说:“你护好重楼。”
明筝说:“我知道,您要保重。”
“没事,你放心。”
裴旭带了武器就下车了,他立马组织人马应敌。
双方很快就陷于了混战中,对方来历不明。明筝带着重楼一直在车上,她的马车边是五六个护卫,重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筝紧紧地搂着儿子,她低声安抚儿子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些宵小,你爹什么阵势没见过。”
冷兵器时代的阵势枪炮之类的动静是要小许多,他们坐在马车上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动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就风平浪静了。
明筝急忙要下去看情况,半夏慌忙拉住了她:“夫人,外面危险,您好好坐着吧。”
“像是平静了。”明筝拉开了一道帘缝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裴旭在和其中一个护卫说什么,没一会儿就见薛沛回来了。
三人交流了一通。看样子已经没有危险。
明筝下了车,明筝走到裴旭跟前,她担忧地问了句:“你们都好好的吧?”
裴旭说:“我没事,不过你怎么下来呢?也不怕危险?”
“我是见一切安静下来才出来的。”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他们做了短暂的停留,到了下一个驿站时已经是将近三更天了。
明筝带着孩子先睡觉,裴旭和薛沛还在灯下商议白天发生的事。
“对方来势汹汹,只怕今天只是一个开端,后面还有不少的布局在等着咱们。将军可要放亮眼睛。”
裴旭道:“我没曾想到刚出京不久就被人盯上了。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吗?”
薛沛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的柄上刻了一个字,那是个篆文,写的是“韩”。
裴旭看着这个字沉思了很久,他不记得和什么姓韩的人结过怨,薛沛说:“兴许拿着这把匕首的人姓韩。”
“有这个可能,今天咱们遇到的都些小鱼小虾,后面还会有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幸而阿筝带了三十个护卫来,咱们人多一点总要好些。”
薛沛笑道:“您前几日不是还在嗔怪尊夫人不该跟来么,今天怎么就改说法呢?”
“我没改说法,还是觉得他们娘俩不该跟着一道吃苦。云崖是什么地方,她大概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新鲜好奇吧,让一个孩子也跟着吃苦受罪,我心里过意不去。”
薛沛却不这样想,他道:“将军,您这样想,幸好尊夫人和令公子都在身旁,安危您自己就能照顾。要是单独留他们娘俩在京城,再遇上上次的事您该怎么办,只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薛沛这话让裴旭豁然开朗,他道:“对,你这样说也极是。”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得必有失,上天不会让你把所有的好处都给占了。您说呢?”
裴旭点点头,他向来是个理性的人,不过在妻儿面前他的理性总会减弱。
裴旭和薛沛料得不错,那一拨小鱼小虾的确只是个开端,又过了一日,他们在经过一个岔路时又遇见了一拨袭击者,那些人照旧隐蔽在密林深处对路过的他们产生袭击。
也幸而裴旭早有准备,他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加上自己本来就身手了得,应付起这些人来也没费多少劲。
事后他们在清理现场的时候,然后又发现韩这个字。这是人的姓氏,两次出现,就表明不是巧合。
“如今朝中韩姓大族就剩下阳泉韩氏了。”
“可是我与他们韩家什么交情都没有,为什么要害我?”裴旭想不明白。
“那得看看这韩家背后的势力,将军会认为现在谁对您不利,想要结果掉您?”
裴旭说:“这些年来在外打仗结的仇家不少,可是知道咱们的行踪的人并不多,我看还是京城的人。而我们一家搬到京城也没多久,裴家的那些旧部早就散了,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关系。不过这次我被派往云崖据说是沈家的主推。”
“这不就得了,韩家的背后是沈家!”薛沛立马下了结论。
“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为何就说沈家是背后指使的人?”
薛沛笑道:“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的关系网。沈家现在在宫里有一位贵妃,贵妃跟前的养子是如今的四皇子。现在田沈之争越来越厉害,说到底也是夺嫡之争。太子的主张和四皇子的主张截然相反。沈家代表的是文官,田家代表的是五官。当初裴家的发迹和田家是一样的。所以在他们的眼中裴家和田家自然是一伙的,这些年将军您建立了不少的功劳,势必威胁到了某些人。某些人就想借此除掉您。现在韩家的当家人是韩野,这个韩野将军您可曾知晓?”
裴旭只知打仗,对于京中的人事自然不清楚,他摇头说不知。
薛沛接着道:“韩野是甲申科的进士,而贵妃之兄也是这一年的进士。除了这一点,那沈家的一个女儿曾嫁给了韩野的妻舅家,所以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家现在不方便动手,这韩家就主动站了出来,为了就是想扶持四皇子。那韩野现在翰林院里做掌事,和胡元卿也有来往。这些文人都抱团取暖,互有关系。胡元卿这个人你可知道?”
“自然,此人算是我连襟,不过我与此人并无什么交流。我妻子与娘家关系也很平淡,和胡家寻常也没什么往来。”
“胡元卿是个后起之秀,虽然年轻,但极会钻营,又能忍辱负重,倒是个人才。”听说是裴旭的连襟,薛沛就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不过现在看来这胡家也是沈家一派的?”
“这是自然,沈家的座上宾也有胡家一席之地。”
听着薛沛分析京城的那些局势,裴旭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这些钻营比打仗还要复杂好几倍。
他回到房中,重楼已经睡着了,明筝在灯下正在缝补他的一件褂子。
裴旭见了有些不忍道:“这里昏暗,不做了吧,当心伤着眼睛。”
“就这阵子闲工夫我得赶出来,白天都在车上,颠簸着做什么都不方便。”明筝依旧低头做针线。
裴旭见她这样说,便将灯芯拨亮了些,自己就在旁边陪坐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阵明筝才咬断了线头,然后将褂子交给了裴旭,有些歉然道:“我的针线功夫不大好,您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要是觉得不好回头我再让改改。”
裴旭对这些才不在乎,他拉了明筝的手问了她一句:“你怕不怕?”
“怕什么?”明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
“这几天的遭遇啊。我就说你们娘俩不该跟来,你还这样固执。”
明筝说:“不是有你在么,我怕什么。”
得了她这句话裴旭笑了,他揉了揉明筝的脸说:“你倒是挺会说的。”
跟前没人,明筝的动作也就大了些,她坐到了裴旭的怀中,伸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与他道:“这些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就只有我来说了。”
裴旭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又紧紧地将她抱住。她的衣服上沾染着淡淡的药香,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拥着怀里的女人,此刻他将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短暂的温存后,明筝问他:“您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谁知道呢。”
“您和薛先生谈论了这么久还没个结论?”
“嗯。”
“您不和我说实话我就问薛先生去。”
“大概是惹上了沈家吧。”
明筝大惊,她说:“咱家和沈家也没有结仇啊,他们为什么要害您。说来我还救过他们家六小姐,咱们也算是对他们沈家有恩,为什么对您恩将仇报?”明筝想不明白,在她的印象中沈老夫人也好,沈太太也好看上去都是挺和善的人,就是宫中的沈贵妃也不是那种狠厉的人。裴家的存在又没碍着什么。
“在他们眼中咱们是和田家是一处的。”
明筝这下明白了,她说:“果然政斗下是不讲什么恩情的,眼中就只有利益。太子还好端端的,他们就这样地闹,也不怕惹恼了您舅舅?”
“文官和武官之间的纷争由来已久,有些事你也不明白。”
“行吧,我也不是官场上的人,对于官场上那套也不明白,只是觉得咱们一家三口在一处就够了。”
“是,不管怎样,咱们总是在一处的。”
夫妻夜话到了很晚才休息。
知道了对面是什么人,裴旭心下倒也不怎么着慌了,再次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和对面的人盘旋了许久,然后放话道:“这一路你们埋伏多少?”
“你不必知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有人举着长矛就要向裴旭刺来。
裴旭身子一偏,很容易就躲过了。
“我要见韩野!”
“咱大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先受死吧!”
裴旭转眼间就被七八人给团团围住了,裴旭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做足了应对的准备。
这些人一并上来,裴旭身手矫健,他曾和顶尖的高手过招也没输下阵来,眼前的这几位和那些顶尖的高手相比自然是比不过。
不过这些人围住裴旭只是个局,这些人的目标是另一个,其中有一支小队就奔向了那辆马车。
裴旭一看那些人要伤明筝和重楼,心下当时有些着急,虽然明筝身边有护卫,但他担心护卫的经验不足打不过。他的动作变得越发地迅速,几剑刺去那些围着他的人就纷纷倒地了,然后提着剑大喝一声:“你们有本事都冲着我来,去惊扰我的家人做什么?”
就在裴旭奔向明筝的那一刻,他有些不防备,从后面的密林深处射出了一支冷箭,那支箭正正地插中了裴旭的身子。
裴旭知道自己中了计,当时他就借着马背作为掩护顺利地躲过了后面射出的箭。
他赶到时,跟前的护卫也将对方给赶走了。裴旭身上负了伤,他有些支撑不住了,薛沛惊讶地喊了一声:“将军,您还好吧?”
明筝分明听见了这一句,她忙撩开了帘子就见裴旭从马背上滚落到了地上。
明筝吓得大喊了一声:“裴旭!”
护卫们赶来将裴旭给送上了马车,薛沛看着那支箭很是焦虑道:“怎样,将军的伤势如何?”
“马上找地方安顿下来我才能处理伤口,在车上毕竟不方便。”
重楼见他父亲身上流了好多血吓得哭了起来,半夏在跟前安慰了好一阵。
薛沛连忙吩咐车夫:“赶紧寻个农家借住一晚。”
倒也没有费太多的功夫,他们就顺利找到了一户农家借宿。
裴旭自受伤后一直昏迷,情况看上去不妙。明筝立马吩咐半夏说:“你来当我帮手。”
关键的时候半夏却有些犯怵,她说:“夫人,我害怕。”
“火烧眉毛了,害怕能有用吗?你来辅助我,现在帮我准备东西!”明筝简直快急死了。
半夏只得行动起来,明筝赶着准备药材。幸好她将家里的药都带出去了,就是防着这么一天。
要用的针、剪子、刀片都已经用沸水煮了好几滚,也用火炙烤过。
明筝看着那个箭头她犹豫了下,裴旭的性命在她的手上,受伤的位置虽然不好,但也不是太糟糕。关键的时候是考验她心态的时候,明筝心中默念:爷爷请护佑我!
她给自己鼓足了劲,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下终于拔下了那个箭头。
当时鲜血如注,迅速就将跟前的纱布、药棉给染红了。
明筝着急地对半夏说:“快,将那个绿瓶子里的药拿来洒上。”
“是!”半夏比明筝还要害怕。
她们在为裴旭治疗的时候,护卫们都在院子里等着,薛沛也在院子里张望着,他心里突突地跳,就怕裴旭有个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