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人落水了!
明筝和王映雪哪里还顾得上垂钓和闲聊,赶紧往长亭赶去。
当下仆妇、丫鬟,还有各位来客都已经忙乱了。
当时就听见那些人在惊惶地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六小姐掉水里去了。”
掉进水里的是沈六小姐?明筝和众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又听见有丫鬟在尖声喊道:“我看见了,是田小姐,是田小姐推了咱家小姐!”
“胡说,哪里看见我们小姐动手了,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替田小姐分辩的是田小姐身边的丫鬟。
当下七嘴八舌的,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人救上来,今天沈老夫人寿宴,要是闹出人命来喜事就变成了丧事。更何况落水的还是沈六小姐。
沈六小姐落水后,扑腾了好几下,偏偏今天又没有备船。当下就有会水的几个汉子脱了外衫一下子跳入了水中。幸好发现及时,沈六小姐当下就被捞了起来。
明筝是个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她这时候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前面去,然后指挥着大家说:“你们先别乱动,把她放在地上。”
那些人有些不知所措,纷纷看向了明筝。
赶来的宋明竹说道:“你们听她的话吧,她是个大夫。”
抱着六小姐的仆人有些举棋不定,但最终还是按照明筝所要求,将小姐给平放在了地上。明筝赶紧上前察看情况。
如何对溺水者进行施救,当初还是祖父教的她,那时候她不过十岁的样子。不过后来一直没有遇到实践的机会。没想到今天倒是遇上了。
大家都围过来了,哭声不止,吵吵嚷嚷的。明筝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她蹲下身来开始对溺水者进行急救。这时候的沈六小姐已经昏迷过去了,明筝先摸了一下六小姐的颈子,脖子上的动脉还有轻微的跳动,也就是说性命尚存,可如何不立即采取行动的话情况很可能会很糟糕。
她赶紧给六小姐的口腔、鼻腔里面的污物清理了,防止呼吸道被堵塞。
在明筝急救的时候,沈老夫人、沈三太太相继赶来了。沈三太太见明筝在赶着给自家女儿急救,她看傻了眼,正要上前阻止的时候,王映雪拉住了她,向她摆手说:“宋大夫医术高明,沈太太放心,宋大夫一定能治好六小姐的。”
沈三太太便有些迟疑。
沈老夫人见孙女儿昏迷不醒,差点晕倒过去。
在明筝救治人的时候,沈三太太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这时候只顾着哭,只顾着闹是没有用的。沈三太太必须在短时间里收拾整理好心情,然后来处理下面的事。
她叫了跟前信得过的人到了别的屋。
“到底发生了什么,咱家小六为什么会落水?”想到这里沈三太太心里就又怒又急。
沈六小姐的丫鬟忙禀道:“是田小姐推了咱家小姐。”
“果真?你亲眼看见呢?”
沈三太太这样一仔细询问,跟前的丫鬟突然变得有些不怎么自信起来,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的充足了,音量变弱了几分:“当时跟前好些人,田小姐和咱小姐挨得那么近,不是她出手又会是谁。”
“你到底有没有亲眼看见是她动的手?”
“她们之前就有恩怨,田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太太您也是清楚的,那田小姐气量狭小,又仗着是皇后的妹妹,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之前还听说过她……”
沈三太太才不想听别的故事,她的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她及时打断了丫鬟的话:“够了,别的不相干的事不用再说下去。你们呢,你们好几双眼睛可曾看清楚?”
沈三太太又问跟前其他的丫鬟、仆妇。
那些人也都咬定是田家人推的人。
沈三太太这时候怒火中烧,自家女儿被害,她哪里还能冷静下来,重重地拍着桌子:“这也太欺负人了,她姓田的要做什么?欺负到咱们沈家家里来呢?就凭她是皇后的妹子,难道咱们家还怕了她不成?去把她给我押过来!”
沈三太太怒不可遏,便张罗人要去把田小姐带过来。
沈三太太跟前的陪房见状轻咳了一声,沈太太扭头看了陪房一眼,问了句:“林嫂子,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太太,且慢!”
“人家都要害我女儿了,我当母亲的难道能忍下这口气?他们田家再无法无天,我也要问个是非对错。”
“可是太太,说到底最后是田、沈两家的博弈。您要想想宫中的贵妃,想想四皇子……”
林嫂子的话像是闷雷一般在沈三太太的心中响起,她当时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哭泣道:“那怎么办?咱们沈家就要一直受田家的制伏不成?我那可怜的小六……要是小六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让田家好过。”
正说着,几个仆妇抬着沈六小姐进来了。沈三太太很是紧张地问道:“小六,小六怎么了?”
跟前的仆妇忙告诉她说:“乡君说六小姐还有气,现在需要进一步的救治。”
沈三太太见女儿性命尚存,心里的担忧才减少了几分,同样她也不相信明筝的医术,便又立马吩咐人去请别的大夫来接替明筝。
“来一个人将她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下来,然后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暖和,不能再失温了。”
明筝的话吩咐下去,当下就忙乱开了。
沈老夫人眼泪都要流干了,但见明筝沉着冷静,帮着跑前跑后,她很是感激:“贤宁乡君,今天多亏了你在,要不然咱们小六,小六她……”
明筝和她说:“老夫人,六小姐并不是已经安全了,后面还需要救治,能不能恢复过来后面也很关键。”
回想起来萧闰棠的死因是落水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才失去了性命,她不能让悲剧重演,所以费尽一切去挽救沈六小姐的性命。
这次因为救治及时,又或许是因为沈六小姐底子本来不错,在明筝的一番辛苦努力下,沈六小姐总算悠悠转醒了。
沈三太太看见女儿醒过来了,她当时又喜又急,拉了女儿的手就哭了起来。
沈六小姐看看周遭,见跟前许多人围着自己,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傻丫头,你告诉我,是不是姓田的推了你?”
沈六小姐更是茫然,她半晌也没想起来,只好木木地说:“我记不起发生什么事了。”
沈三太太听见女儿这样说又急了,很快又问明筝:“乡君,六丫头她怎么记不起什么呢,要不要紧?”
明筝见状忙上前询问了六小姐一些别的事,比如今天是什么日子,跟前的人是谁等等。六小姐都能答上来。明筝和沈三太太道:“看样子只是丢失了部分记忆,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大碍。”
“六丫头,你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谁要害我?”沈六小姐一脸的迷茫。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沈三太太死了心,她便拉着明筝仔细打听道:“我们家六丫头性命无忧了吧?”
“生命平稳了,不过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说不好,你们也别总问她一些话,她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兴许过一阵子她自己能记起来。”
沈三太太点点头,她这才起身来向明筝福身道谢。
“今天多亏了贤宁乡君出手,要不然我女儿只怕就没了。”
明筝道:“碰巧遇上了,也是六小姐福大命大,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沈六小姐又活过来了,因为明筝的出手相救,她的名声在京城的这些女眷中也渐渐流传开。
回去的路上,宋明竹要和明筝乘一辆马车走。
明筝虽然不怎么喜欢宋明竹,但也没有明显拒绝她的要求。
上车后,只等帘子放下,宋明竹就迫不及待地和明筝说:“你还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情况吧?”
“我怎么了?”
“你已经卷入了沈、田二家的纷争中。”宋明竹好心地提醒明筝。
明筝愕然,很快她明白过来,又接着说:“他们的纷争也不关我的事,我自己姓宋,夫家姓裴,和他们两家也没什么来往。”
宋明竹笑了两声:“果然你才来京城不久,还不清楚里面的这些弯弯绕绕。沈家和田家斗法由来已久,也不知这次田小姐到底有没有推沈小姐,这笔仇沈家都会记在田家身上。就等着什么时候闹出事来,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借口。”
明筝听闻,心里把之前说不宫斗的话给收了回去。只是印象中跋扈嚣张的贵妃家换成了皇后家。
“你知道两个小姐为什么会结怨吗?”
“是因为宫中的关系?”
“女孩子之间互看不顺眼的事多着去了,都会憋着一口气暗自较劲。传闻两位小姐同时看中了某位贵公子,那位贵公子也不敢得罪这两家,一个都没选。也同时将两家给得罪了,如今互看不顺眼,斗得越来越厉害了。”
“你不和我提这些,我还真被蒙在鼓里。”明筝现在大致地了解了情况,她对明竹的相告表示了感谢。
宋明竹对明筝的感谢没什么兴趣,她和明筝说:“现在他们都知道咱们俩是姐妹,关系匪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这些,回头要是有人找你问话,你也有个应对之策。”
“是,多谢告知。”
宋明竹为什么会上明筝的马车,倒不单单是因为要给明筝递消息,而是她想做给那些人看。因为丈夫的关系,她能被京中的这些权贵人家邀请,不过圈子里的人要么是些勋贵之族,要么是宗室子弟。胡元卿不过一个从三品的文官就有些不够看,所以宋明竹即使被这些夫人、太太邀请大多数都是边缘化的人物。
如今明筝在沈家大展身手,大放光彩,人人都记住了她贤宁乡君,作为宋明竹,作为死过一次又重生的宋明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不管明筝乐不乐意,她都想往明筝身边凑,让世人都知道她们是两姐妹。
宋明竹有自己的计划。
不过她的那些计较明筝也并不在乎。
很快到了岔路口,该分别走了。宋明竹叫住了马车,她下车前对明筝说:“改日我再登门。”
明筝没有说话。
宋明竹见她有些不怎么高兴,便又说:“今天我好心提醒了你,你别不领情。”
“我哪有。”
“别忘了,在世人们的眼中咱们可是姐妹。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以前的事咱也不计较了,从今往后,希望咱们还能好好相处。”
明筝始终没有怎么回应她的这些话。
很快宋明竹上了自家的马车然后与明筝分路走开了。
车上就只剩下了明筝和跟前的半夏。
半夏来京城后也变得成熟懂事了不少,她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有些不安地问:“听胡太太那语气,夫人您会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咱裴家可是谁都没招惹过,麻烦怎么会找上咱们?”
“可……”半夏想了想才又说:“皇后那里您得称呼一声舅母,算是自家人。”
半夏这么一说,明筝才彻底清醒了,也就是说所谓的亲戚关系,然后就让裴家自动站队了吗?
田家现在风光无限,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所以那田小姐才敢那么嚣张,然后对沈家小姐动手?
“半夏,事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小姐是问沈小姐落水的事吗?”
明筝点头说是。半夏才道:“当时长亭里不少的人,我正和沈家的一个小丫鬟说笑来着,一直都好好的,然后不知从哪里又涌入了不少的人,亭子里就变得有些拥挤,我正要离开那里来找夫人您的时候,然后就出事了。”
“你也没有瞧清楚是不是田小姐动了手?”
“是的,我并没有瞧清。不过刚才胡太太也和夫人说明了,田小姐动手的话理由可是很充分。”
“有再充分的理由,再清楚的动机,但也要讲证据啊。不能凭借一句大概,也许来判定一个人是不是犯了错。”
“对哦,夫人说得有道理。”半夏这才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