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嫂子离开家里后,家里就乱七八糟的。大伯娘想要把范若兰给扶正,可是老夫人挡着不让,说萧家还从未有过将侍妾扶正的规矩。咱们这样的人家多少有些讲究,说是规矩不能乱。”
萧万棠突然和明筝说起这些来,明筝也不怎么感兴趣,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和萧万棠说只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
萧万棠见明筝没多少反应,接着又道:“大哥在这事上却没什么反应。”
“将范若兰扶正好啊,范家家大业大,萧家能有这样的亲戚强强联手还怕什么。”
明筝的话倒让萧万棠很意外,仿佛从萧家出来她一点也不生气。不过萧万棠也几乎没见过明筝生气的样子。
“大嫂说这话……难道你就不觉得生气吗?”
他这时候来她面前挑拨离间是不是晚了些?明筝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他是何用意,随即平静地说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离开萧家不就是为了给别人腾位置么?”
萧万棠被明筝的话给逗乐了:“没想到咱们大嫂这样好的涵养,不过说得好听是涵养,不好听的话是软蛋,你难道就服气啊?”
“萧二爷,我现在不是萧家人了,也不是你大嫂。你称呼我一声宋大夫可以,要不然直呼其名我也不在乎。萧家是什么情形又与我有多大的关系,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省省心吧,难道你还指望我回去找他们闹不成?我要是那样的性格现在也不会出府。”
萧万棠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多少有些尴尬了。这个宋氏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难怪会被萧家赶出府。萧万棠心里多少有些鄙夷,同时他也知道不能再利用这些做点什么,后来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明筝也就讪讪然地回去了。
这萧万棠走后,明筝才舒了一口气。
紫烟从后面走了过来,她疑惑道:“那个萧二爷来找小姐干嘛?”
“大概是闲出屁来了吧,正忙着煽风点火。以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会他。不要被别人的情绪所影响。”
“哦。”紫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脑袋上被开了口子的那个汉子又来了,脑袋上虽然还缠着纱布但精神已经明显好了许多。
“宋大夫!”
那汉子手里提了一条鲜活的鱼走进了厚善堂。
明筝听见那熟悉的大嗓门便知道他又上门了:“和你说五天后再来换药,你今天怎么就来呢?”
“我给宋大夫送鱼过来了,这是才打上来的鱼,还鲜活乱跳来着。”
钟北见了也说:“当真不错,只怕有四五斤重。”
明筝道:“送到隔壁去让帮忙给炖了。”
这个汉子自称姓梁,叫大柱。明筝已经给他换了三次药了,他伤口恢复得还不错,从前面的三天一换已经变成了五天一换。
“冬天伤口愈合得要缓慢一些,不过你也别急,这段时间慢慢地将养,只要不让伤口再有拉扯就没事。已经结痂了。”
梁大柱点头道:“多谢宋大夫。”
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哪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梁大柱起初以为这个年轻的女人不会治病,没想到她的药极好,伤口比以往都恢复得快,他才摒弃了偏见后来总是找借口来药铺里露面。
今天他送了鱼来,明筝自然就要招呼他留下来一道吃鱼,梁大柱笑着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也不敢多留。”
那梁大柱很快就告了辞。
紫烟有些摸摸不着头脑,她和明筝说:“这个人最近总爱往咱们这里跑,每次也不多留,说几句话就走,他这是在忙什么?”
“谁知道。由着他去吧。”
梁大柱刚出了厚善堂不久没想到就遇见了周缮。
“大柱,你这是往哪里去?前面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又出来闲逛了,头上的伤好了没有?”
梁大柱见到周缮后心情顿时就不怎么美妙了,他忙道:“大人,我这才去见了大夫。”
“见的哪个大夫,他怎么说的?”
“说我还要休养一阵子才能见好。”
周缮气不打一处来,他无奈地说:“臭小子,你这伤正是伤得时候。知道我忙不过来还帮不上半点忙。”
“大人您消消气,小的这就立马替您去打探消息。”梁大柱害怕周缮,因此忙寻了个理由就溜了。
周缮又信步朝前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厚善堂的招牌, 周缮心道这大柱莫非是找宋氏看的病?既然已经闲逛到此,他也想顺路去看看,还找到了理由。
周缮大步走进了厚善堂,铺子上的小伙计连忙来招呼:“这位公子,请问您要买点什么?”
“我随便看看。”周缮说着便打量起这间铺子来,暗道开间不大,倒也塞得满满当当的,并不显得凌乱,桌面、柜子都收拾得极干净。满屋子的药香扑鼻。
钟北见来的这位客人进门后又不说买什么,只是一双眼睛乱看。他看其人倒是生得一副世家公子的好模样,身上衣料也是不凡之物。这样的人物都是有一定身份的,搞不好就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见周缮一直没有说话他忙又问道:“敢问公子是来看病的吗?”
“看病?你们这里的坐诊大夫是……”
钟北忙道:“那您先请这边小坐,小的为您请咱大夫过来。”
周缮倒也坐下了,他心道看样子宋氏并不亲自坐诊,也是,她一个女人哪有可能出来抛头露面的,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却见帘子一撂,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衫的女子。那女子挽着发髻,也无更多的妆饰却也掩饰不住出众的容貌,不是宋氏又是谁。
周缮当时就起了身,含笑道:“萧大奶奶!”
明筝明显是不喜这个称呼的,她道:“别这么叫我,我已经不是萧家人了,你唤我一声宋大夫就行了。”
周缮笑道:“没想到真是你。”
“周公子是来看病的?”明筝不想和他扯闲篇。
“我……”周缮依旧含笑道:“我的手下多亏了你的救治,我替他来向你道句谢。”
“周公子的手下是?”
“就是前面的梁大柱。”
“他和人打架脑袋被划了口子,要是那伤口再深一寸的话,估计就能见到脑浆了,到哪那一步就算我是华佗在世也没能力救他。你回头和他说说,让他别出去和比打架拼命了,性命要紧。”
周缮愣怔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可是干咱们这一行和人发生点摩擦那是很正常的事,我还因此差点丢了命。”
明筝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是县主的幼子,是县主的心尖儿,家里绝对的宠儿。这样的纨绔子弟不是个个都花天酒地么,怎么还和人拼上命呢?不过也有些膏粱子弟爱在外面惹事生非,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她没有资格对人家说三道四的,因此只是平静地给出了建议:“年轻人别那么大的火气,能不动手就别动手。这动不动就给脑袋开瓢确实是有些吓人。这次是他运气好,下次就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周缮笑说:“干咱们这一行有时候是迫不得已,我还不想与人冲突来着,可是突发状况不少。”
“周大人,不好了……”突然进来了一个青年急匆匆地向周缮禀报。
周缮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道:“你在外面等着我。”
临别前他对明筝抱拳说:“不管怎么说多谢你救了我的手下。”
“没事,诊金、药钱他一样都没少我的。”
那些人称他为“大人”,那他是在为朝廷做事?也从未见他穿过官服。
很快她就将周缮的事丢在了脑后,店里又来了客人,还是找她看病的。
这次上门的是个年过五旬的妇人,妇人是个乡下老婆子,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瘦得皮包骨。妇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由儿媳搀扶着进来。
坐下后明筝就赶着过去了,连忙含笑招呼:“老人家 ,您哪里不舒服啊?”
那家儿媳见是个女医倒也松了一口气忙和明筝说:“女大夫,我娘说她肚子疼,这淅淅沥沥地下红已经半个来月了。饭也不怎么吃,最近都瘦了好些,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
“下红?是哪里有出血的征兆?”明筝立马警惕起来。
在她详细询问下才清楚是妇科上的疾病,五十岁的妇人原已经到了绝经期,现在看来是内分泌有些紊乱。
明筝赶着给做了粗略的检查,可惜手上没有能借助的仪器,一切也讲究只能凭借经验了。
那妇人忙问:“大夫,我是不是活不长呢?”
明筝温和地开解道:“怎么会呢,您老别胡思乱想的,最近别下地干重活,好好地休养着,配合着药吃一段时间慢慢地养着就好。”
幸好她最近有新配的丸药正好用得上,又给捡了几副汤药。
钟北赶紧给算了账。
“一共一两三钱银子。”
那家儿媳忙问:“多少来着?”
“一两三钱。”
那儿媳立马说:“我们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的钱,老娘,咱们还是不看病了,回去吧。回头我找些香灰水给你喝了也是一样。”
那个老妇人在儿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就站了起来,明筝在旁边瞧着,在婆媳俩要迈出门槛时,她提了药过去塞给了那家儿媳道:“这药你们拿去吃吧。”
“太贵了,咱们吃不起。”
“你随便给个几文钱就行。”
“你这小姑娘没有骗人,你说话算数?”
明筝笑着解释说:“这是我自己开的铺子如何做不得主,老人身体差,回去多给她做点好的吃,鸡鸭鱼给安排上,她太瘦了,需要好好地养。”
婆媳俩见此又对明筝千恩万谢一番,送走了这对婆媳,明筝心里却一直不高兴。在这个这个时代底层的日子也就越发艰难。
钟北道:“小姐倒是大方,只是咱们也不宽裕啊。”
“没事,我也没指望立马挣大钱,少不了我多花些功夫,赶着做些能卖出去的丸药,然后多看几个病人。你放心,之前许诺的工钱一文都不会少你们的。”
钟北倒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觉得东家小姐的心太软了,这样的话很难挣到什么大钱。而且还有可能不长久。
看病,做药,这就是明筝的日常。
这个时代也有女医,不过这些女医却大多数是接生婆兼任的,大部分都是从自己的女性长辈那里接过了衣钵,良莠不齐。像之前照顾范若兰的那一位连字也不认识几个,只会简单地把个脉,至于辨证、医理、药理到方剂这些都不会。有些则和神婆没有多大的区别,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是烧符水。
像明筝这般年轻的女医,又会看病,又会开方子,还会自己做药丸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很快的,她就成为了雒城的名人。来找她看病的渐渐多了起来,狭小的铺子很多时候都会显得拥挤。
明筝应付起来也就日益困难了。
“听说你以前是寿安府的大少奶奶,怎么萧家的女眷也出来抛头露面,做这些伺候人的买卖呢?”
“你和萧大公子和离呢?有合适的下家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做媒?”
“你这么年轻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师父是谁?”
“你是女的,我信不过你,不找你看病。”
……
诸如此类,这是明筝几乎每天都要面临的事,起初她还能好好地回答几句,后来实在不厌其烦后她也索性不搭话,除了交流病情以外,其余的时候很少开口。
因此她的名气也就更大了。
王掌柜后来和明筝闲聊起来,他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东家,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谣传你的吗?”
明筝说:“不清楚。”
王掌柜笑道:“外面都说你医术出众,又孤高自傲,不好相处。”
“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听那些人闲扯家常。几句话就要打发一个病人。”
王掌柜说:“这倒是,东家整天这么忙。不过也多亏了东家出面,咱们这个月的收益好了不少。兴许再过一两月就能盈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