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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体们感到陌生。

他们想不明白。

代表思念与意志的法则,竟然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或者说,意志体们沉睡太久,他们对法则的理解,似乎落后版本了。

他们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这时,哀歌忽然提议,阮望见多识广,可以让他来看看。

这些彩色线条,给她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不懂,但她相信阮望一定懂。

现实中的九田。

阮望见哀歌闭上眼睛,意识陷入沉寂,便知道她已经联系上其他意志体了。

片刻后,他忽然感觉思维变得迟钝,仿佛有什么伟大之物降临于此,将他笼罩。

同时,九田中所有人,包括后院池塘的美人鱼,甚至猫猫狗狗,都安静下来。

意志法则无形无质,无处不在。

当意志体呼唤它时,它的力量短暂凝聚,众生才会有所感应。

阮望的思维越来越慢,好像静止了。

但静止之中,眼前的颜色却逐渐变得绚烂、迷离。

时间好像只过了一秒,又好像被无限拉长,有一万年之久。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的思维拉回。

“阮…望……阮望!”

“阿巴?”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彩色的世界中。

他想转头,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身体,也没有视觉和触觉。

这是哪儿,阿巴呢?

他这么想着,忽然就“感受”到了……少女就在自己身边。

那里好像有一对金黄的双眸,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阿巴?”

“阮望~!”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是……”

哀歌不知该如何形容,于是借用了一个更形象的词。

“这里就是意志法则。”她说。

她这么说,阮望明白了。

就像画上的人无法理解画笔,有形的生命同样无法理解法则本身。

意志法则,其实只是一个抽象概念。

而现在,自己借用阿巴的力量,有幸通过某种独特的视角观察到了它。

他念头一动,眼前的世界便平铺开来,像开了无限视距的360度广角镜头,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彩色的意志长河一望无尽,以一根璀璨光绳为引,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阮望不由感慨,何其宏伟!震撼!伟大!

太美丽了!

太奇妙了!

这就是意志体认识世界的方式吗?

他想更靠近一点,便聚焦目光,让意识向前移动。

近了一点,他又停下,感觉有些异样。

原因无它,初见的震撼消失之后,他再看那些汇成河流的彩色线条时,有某种直觉涌上心头。

那些线条,似乎是……

“阮望,那些彩色的线是什么啊?”

恰好,哀歌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这句话里面,包含了更多信息,阮望理解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

因为意志长河大变样,还脱离了掌控,意志体们想不清楚其中缘由,才想到呼叫外援,拉自己进来看看。

当然,契机是某位小可爱的建议。

如果不是没有身体,阮望很想摸摸哀歌的脑袋。

你真懂我,阿巴。

心里夸奖哀歌一番后,他再次看向意志长河。

这些丝线,很像愿力……却又不是愿力。

答案很好猜,不是么?

阮望不禁想到,启明曾说过:意志法则是思想与自我的象征。

它与意志体关系紧密,却并不独属于意志体一家。所有拥有自我,能够独立思考的存在,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

如果河流深处,那条璀璨的光绳,代表的是意志体。

那么,这些彩色丝线,便是浩瀚宇宙中,每一个拥有思想的芸芸众生。

所有存在的,或是曾经存在过的生命,他们都在这里留下了足迹,成了河里的水滴。

在大宇宙还未诞生时,思想是意志体的特权,法则中只有一种声音。

大宇宙诞生后,灵性生命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无数生命来了又去,在法则中留下痕迹。

灵性汇聚成河,便是如今这副光景。

而这也解释了,为何意志体无法对法则施加束缚。

意志体的力量固然强大,却已经在岁月中蹉跎了太久,终于被不断膨胀的灵性淹没,失去了对法则的控制权。

简单总结后。

阮望将自己的念头发送出去,说给此处的所有意志体听。

不见人的虚无之中,传来一声声惊讶。

意志体们又吵闹起来。

片刻后,意志体们冷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阮望和哀歌的方向,似乎在讨论什么。

“阮望,大家说可以帮你……”

哀歌代为传达意志体们的意思。

简单来说,在尝试控制法则失败后,意志体们并不准备放弃。

他们决定,将力量借给阮望,让他拥有足以撼动法则的资格。

然后,由阮望自己去为法则设下束缚。

“蛤?还能这样!?”

阮望真的吓到了。

意志体们太热情了,答应了帮忙,他们是真的帮到底啊。

这份好意自己心领了,可是……没道理啊!

意志体齐心协力都无法做到的事,自己就能做到了?

没道理的。

他提出疑问。

很快,意志体们给予回应。

哀歌的视线来到他正对面,一只白皙的小手凭空出现,指了指他右手的位置。

阮望纳闷。

怀着疑惑,他将视线向下移。

他分明记得,在这法则的长河里,自己是没有身体的。

果然,他没看见自己的手。

却看见了……一张面具。

面具?

什么时候出现的?

当他看见那面具的瞬间,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从拿着面具的右手开始,他的触觉迅速恢复,迅速蔓延至全身。

不仅如此,他再睁眼时,原本空荡荡的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影。

他们或男或女,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有的甚至不是人形。

他们都有着一双澄澈的金色眼眸。

阮望咽了口唾沫。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意志体围观,怪不习惯的。

他原以为,在意志长河中,所有生命都无法保持原形,只能以意识的方式存在。

现在看来,好像只有自己是这样。意志体们在这里自由自在,跟回了家一样。

不过,为什么自己突然恢复感知了?

还有……意志体们说的,究竟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向右手,那张被星火藏起来的马赛克面具,此刻正被他拿在手里。

“星火,你藏得好像不是很隐蔽啊。”

他语气调侃地笑了笑。

其实,他何曾不知道呢。

面具是「愿望」权能的外在具现,与自己绑定,是丢不掉的。

只要自己呼唤,它就会出现。

他还在发呆,眼角余光却见面前的黑裙少女弯腰,抓向他的面具。

“阿巴!不行!”

阮望连忙出声喝止,把面具藏到身后,躲开少女的手。

哀歌抓了个空,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是很理解。

“不是我戴,是阮望你戴。”她怕阮望误会,便开口解释道。

简单的一句话,里面折叠了多重意义。

阮望明白了。

哀歌的意思是,只要他戴上面具,再加上所有意志体的帮助,便足以撼动法则。

是这样吗?

这样就行?

思来想去,阮望觉得是有可能的。

面具的权能来自洪远,而洪远是「灵性之神」。

它的力量来自全体灵性,位格极高。

自己调动权能,加上意志体的帮助,或许足以打破意志长河的平衡。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

“阮望?”

见他又发呆了,哀歌眨了眨眼睛,伸手想推醒他。

但是,阮望立刻退后一步,躲开了。

哀歌皱了皱眉,小脸上出现困惑。

而阮望,则心悸不已。

他知道,在意志法则的笼罩下,自己现在的“身体”并非实体,只是意识的外壳而已。

如果让阿巴碰到自己……

她一定立刻就能读到自己此刻的内心想法。

阮望微微一笑,笑容带着些许苦涩。

他曾向星火和希斯卡娜许诺,不轻易使用面具。

阿巴那时睡着了,她不知道。

而且她那么傻,一定猜不到……星火为什么要把面具埋起来。

戴上「愿望」面具的后果,阮望猜过很多,有乐观的,也有悲观的。

可是此时,他望着那条瑰丽的意志长河,心中再无侥幸。

如此伟大,如此浩瀚,如此沉重。

即便只是一条小小的支流,也不是自己一介凡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

『你的决定呢?』

阮望仿佛听见了内心的自问。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个问题架住。

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他自认,自己不是王道bE漫画主角,也早就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从未想过以身殉道,开辟未来。

他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每个都会在走马灯时拉他一把,劝他回头。

他有太多值得期待的幸福。

“再说了,我也不是启明哥那样的大圣母啊。”

他自言自语。

没思考多久,他叹了口气。

所以,牺牲自己,拯救世界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可以试试,情况不妙,立刻收手。

阮望睁开眼睛,对上哀歌的视线。

“阿巴,拜托你们了。”

“嗯。”

少女点头答应。

她转身说了什么,所有意志体便一齐闭眼。下一个瞬间,莫名的伟力降临,意志长河开始转向。

阮望看得清楚,意志长河中,那条代表意志体的“光绳”将方向对准了自己,带动整条河流改变流向。

卧槽?

这就是意志体们说的……借力!?

来不及想更多,再下个瞬间,他已被意志长河迎面撞上,没入河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消失的瞬间,哀歌下意识地投去目光,追寻他身影。

不知为何。

少女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