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了夷洲馆的门口。
而司机下车后,车里只剩下沈绿夷一个人。
脑海中还闪过刚才姜见月去而又返的画面,沈绿夷清楚地看见姜见月是怎么扇温砚函的巴掌,又扯着他的头发说什么,最后跟他一起上了车离开。
那时候,沈绿夷其实有一个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下车,抓住姜见月,再一次重复那个问题,让她听个清楚。
“姜见月,你这么了解温砚函,那你了解我吗?”
她那么清楚温砚函到底怎么样算是正常,怎么样算是不正常。她那么清楚该怎么对待驯服温砚函,让那个神经病在她面前俯首称臣。她那么清楚温砚函的一切。
那他呢?她清楚他的一切吗?
已删改。
其中一本就是《人类性幻想》,里面提到,一个人一旦遭遇了创伤就无法逃离;而且不幸的是,如果一个人经历了创伤,那么这一原始的创伤就会一直寻找表达的途径。
而最后,这种创伤,往往就会以性幻想的形式呈现出来。
就好比童年不幸,缺失父爱的人,往往会有的情结,他们偏爱年长而成熟的男性。又好比从小处于家暴环境中的人,在床上,他们比普通人有更高的概率渴望成为施暴者或者受虐者。
沈绿夷承认。
很大程度上,他就是这样。
他三番五次的,和青春期男生一样,故意惹喜欢的女生生气的行为,就是因为他想看姜见月生气。单纯地,他想看她生气。
姜见月毫不遮掩地发泄自己的心情的样子在他看来,真的很鲜活明亮。
自从进了沈家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再沦为以前那副低贱的样子,他所有的情绪都被迫收敛起来,永远都是不动声色的一张冷脸。
所以每次看到姜见月生气,沈绿夷就有种自己的情绪也一并被她发泄出来的感觉。
不仅如此,从孤儿院到名利场的人生轨迹,对他的影响更远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他会因为沈恭的一句羞辱,这么多年来都戴着从容不迫的假面,他也会因为姜见月的一声“老鼠”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彻底破防。
甚至那种在床上当的癖好,也是这么产生的。
天天在外面当沈总,天天维持着这种装货的姿态实在是太累了。沈绿夷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重新做回卑微的、任人驱使的老鼠,好像那样他就彻底解脱了。
所以他才会想要在床上彻底释放,才会他才会让姜见月那么对待他……
他甚至想脱掉身上那些,每天都一样的,仿佛贞操带似的灰色西装,走到大街上,大声对所有人说:
对,他就是狗,他就是老鼠,他就是奴隶,他就是个下三滥的贱货,他现在人模人样全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他妈的受够这种装人上人的样子了!赚再多钱,爬得再高又怎么样?依旧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下贱!
可是他也很清楚,他的理智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甚至现在,他唯一能够用来发泄的方式,唯一能够坦然地,以屈辱却又战栗的姿态面对的人,也走了。
为什么呢?
沈绿夷仰着头,他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手掌逐渐收缩。
明明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了,已经开始有些窒息了,可他却依旧无法从中获得一点快感。
沈绿夷又一次这么想。
为什么姜见月了解温砚函,却……却不了解他呢?
为什么现在,
她不在他身边,听他叫她呢?
*
半个小时后。
针管中透明的液体被逐渐推进男人的手臂当中,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的温砚函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只是仰着头,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像是镶嵌在玩偶身上的眼珠一样,带着非人类的恐怖,直勾勾地仰望着站在他身前的少女。
“老爷,夫人,那我就先走了。”
注射完毕,医生拿着医疗箱朝两人鞠了一躬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不敢再停留片刻。
而对于刚才医生的称呼,姜见月也没有去计较,她低头看着温砚函的手臂,在看见上面猩红的花纹逐渐变淡后,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我打完针,你就要走了吗?”
再开口时,温砚函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伪装出的矫揉造作,而是属于正常成年男性的低沉,甚至还有些嘶哑。
声音和面容有着强烈的反差,姜见月已经习惯了他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嗲音,他突然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姜见月刚才甚至还以为是别人在开口说话。
“怎么又用回原来的声音说话了?”姜见月替他把袖子重新拉了回去,同时开口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她在校门口离开了又跑回来给温砚函一个巴掌,他像是被扇老实了一样,问题能好好回答了不说,现在也没有再在她面前装疯卖傻。
乍一眼看,感觉正常了不少,但姜见月知道,他越是看上去正常,实际上就越是不正常,说明等会儿可能要发疯了。
“因为原来的声音比较正常。”温砚函很诚实地回应道。
姜见月:“……”
原来你也知道你平常说话有多么不正常吗?
“温砚函,就因为我刚才回来找你,让你想到了以前发生的什么事情,所以你现在就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你就答什么吗?”姜见月接着又问。
在刚才听见温砚函说什么“因为你回来了,你没有丢下我”,姜见月就意识到,当时她跑回来找他的那个画面或许又让温砚函想起来什么。
她清楚温砚函以前发生的那些事,自然也知道那时候的他,完全可以说是被人遗弃的小可怜。大概形容一下,就是修真流中,那种被逐出宗门,筋脉全废的庶子。
而很明显,温砚函这个人拿的就是这种美强惨……嗲强惨的剧本,在经受了那些非人虐待之后,他复仇归来,重新站在财富的顶端。只是和小说里不一样的是——
大部分龙傲天应该没有他这么神金。
“如果我说是,你后面又要问什么呢月月?”
想到这里,温砚函的声音又把姜见月从思绪中拉扯了回来。
姜见月看见他仰着面看她,总是泛着危险幽光的眼睛,此时很是平静。
他继续问她:“你是不是又要问,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更喜欢你,对你感兴趣,觉得你很好玩,很有意思吗?”
温砚函平静地自问自答:“不管你是不是要这么问,月月,会,我会。”
“因为你回来了,所以我会更喜欢你,我会更想跟你上床。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现在就和你接吻,想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