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的想法太子并不知晓,说起东境的屏障,也是面露忧色:
“父皇,听闻东境从前的屏障乃械师所制,二十余年将东宛人阻隔在境外,无法越近寸步,若是寻找到能修缮屏障的械师,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
“械师?谈何容易,三十年前墨氏与公输氏一场豪赌,公输氏毫厘之差,从此避居深山,不许子弟以公输氏之名现世制作器具。”
景和帝瞥一眼旁边珍宝架上放着的八卦锁,继续说道:“这八卦锁之所以为朕珍爱,便是因它若损坏,再无可能修复。”
景和帝说罢叹口气,旁边的内官刘谨眸光微闪,侧头扫了一眼那八卦锁,双眼微微一眯。
“再说墨氏械师,虽是赢了那场赌技,却因公输氏退隐,无法协同制作工程浩大的机巧器械,比如那御敌屏障。”
景和帝抬起头遥想着他幼时的事:“朕曾见过那位女械师,与公输氏一同制作那道绵延数百里的御敌屏障,一人卓立山巅,指点何处设置何种器械,可以御敌绝杀事倍功半。”
景和帝怀念了片刻,摇摇头:“自那场赌技之后,墨氏族长愧于与公输氏相争,造成公输氏退隐,于是号令墨氏全族械师退出大潜,以证明赌技之事墨氏亦是输家。”
“从此大潜便再无械师。”景和帝疲惫地捏一捏眉心。
太子心中的希望也随着景和帝的讲述熄灭。
刘谨拢了拢袖子,又看一眼那八卦锁,收回目光继续做他的隐形人。
……
谢霏回到沉雪阁,珊瑚朝着玲珑使眼色。
玲珑本有话要说,见谢霏神色倦怠,珊瑚又暗示谢霏心情不好,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独自一个人在房里想了半个时辰,谢霏暂时的混乱逐渐捋出头绪。
前世她毫无防备,无论是对自己的母亲兄长,还是庶姐和陆渊亭,就连许承恩她也曾一度信任,所以她一败涂地。
这一世的她心存警惕,而且很多事都已经发生改变,就算陆渊亭心存算计,她又何尝不是?
若是陆渊亭还想像前世一样靠近她,利用她,那就抬手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疼!
想明白了这些,谢霏脸上的阴霾散去,从里间出来,让珊瑚把虎儿叫到书房,检查他的课业。
珊瑚高兴地答应着出去。
见到谢霏心情好起来,玲珑更加不敢说出那件事,唯恐又坏了谢霏的好心情。
谢锦绣和谢琳琅姐妹,终于等来了进书院的日子,一大早来谢霏院门外的又多了两人。
进书院是件大事,姐妹几个去谢老夫人院子里禀告,听了谢老夫人和王氏的嘱咐,许氏却没有出现。
谢霜站在那里一袭月白色衣裙,像一枝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或许是因为杜姨娘新丧,她看起来又有几分形单影只的落寞寂寥。
姐妹虽是四个坐在一辆车里,这两日谢霏忙碌,与谢锦绣和谢琳琅也未见上面,谢锦绣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谢琳琅却似乎有许多话要问谢霏。
“三姐姐,你教授我们哪些课业?”
“书院里果真按照考绩奖银子吗?”
“三姐姐可还教授别的书馆里的学生?”
“……”
谢霏笑笑一一作答,她倒是惊讶谢琳琅经过那件事之后恢复极快,难道是因为太小?可是前世她却再没有从那次打击中走出来。
而且谢琳琅和从前的胆小怕事相比,开朗勇敢了许多。
谢霜却全程一句话不说,始终淡淡垂眸,像是有什么心事。
京麓书院的门坊下,谢府的姑娘公子都下了车,谢昂从后面赶上来,与姐妹几个并肩而行,有谢琳琅在,谢昇更是远远跟在后面。
“三妹妹,今日散学等我一起回府吧,帮我说说情,不要让先生留堂,回去又要被父亲训斥。”
谢昂见旁边没有熟人,离谢霏近些低声说。
“是什么课总是要留堂?”谢霏侧头询问。
“所有课……”谢昂从嗓子里哼出一句。
“四兄长若是再不用功,只怕这一期大考之后,父亲要给你吃木棍捶肉。”
谢锦绣绷着脸调侃她的哥哥。
“去去去,莫要说那晦气的话。”谢昂听到父亲二字就心烦。
“四兄长就没有哪一门课,是觉得十分有趣的么?”谢霏蹙眉问。
“自然是有的!”谢昂眼睛亮起来。
“我最喜堪舆,山川河流平原丘陵,收千仞万顷于方寸之间,知天地变化阴阳轮转……”
谢昂说到这里叹口气,目光又黯淡下来:“可惜喜欢又有何用,科考又不考这个。”
“若是你只喜欢这一门课程,其他课业都了了,怕是也不成,比如算学,堪舆若要学得好,不懂算学是万万不能的。”
谢霏笑笑说道。
“三妹妹说得不错,我的算学在我们那个丁班,是最好的,只是先生总是揪着我的文章不放……”
“四兄长,若是学会了堪舆之术,想做什么呢?”谢霏抬头看一眼台阶上,书院近在眼前。
“想丈量勘测大潜舆图上,尚未得知和未曾精确的河流高山,做一张真正可以拿来便用的大潜舆图。”
谢昂双眼重新亮起来。
“那么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你愿意付出多少呢?只是学好算学吗?这样可还不够……”
谢霏回头看着谢昂:“仅仅如此,你并没有资格做你喜欢的事,若有一日你能坦然地说,为了成就我此刻做的事,我竭尽全力了,那时,你才配得上喜欢二字。”
谢霏说罢,迈步走进书院高大的石门,谢昂却怔怔站在原地。
翠篁馆院门前,新入书院的女学生们,排着队领了自己的号牌,按照号牌进各自的学舍。
谢锦绣和谢琳琅也走进队伍,谢霜却被许玉屏看见,拉到前面去。
“华凝姐姐,和她们站在一起做什么?虽然你也没有办法不经过考试就入院,不过在这书院里,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许玉屏得意地扬着头斜看谢家姐妹,两边向下垂的眼角,显得那双眼像闭上了一样。
谢锦绣和谢琳琅都未出声,毕竟都是谢府出去的人,并不想被人看笑话。
“确实不一样,榜首和倒数第二名哪里会一样!”
一道娇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