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不是开玩笑的。
多年相处,浮禾太了解郁群青了,郁群青绝对做得出来他说的这些事,或者更胜一筹。
郁群青是无所顾忌的魔鬼,是疯子,更是幼童。
他不明白自己爱不爱浮禾,但他知道自己需要浮禾,所以他强取豪夺,绝不肯放浮禾自由。
死的自由也不肯。
浮禾的面容苍白如雪,她唇瓣微颤,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
浮禾才问郁群青,“……衿儿他,真的没死?”
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大义,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人命,浮禾却忍不住先关注池衿的安危。
这或许就是母亲。
郁群青冷笑了声,“你就是不信我。”
“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个杂种在蓬莱躲得很好,我派出去的人杀不死他。”
浮禾一愣,又忍不住反驳:“最开始说他死了的人也是你。”
浮禾脾气很好,对郁群青例外。
郁群青:“……”
他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浮禾,抿紧了唇没说话。
浮禾了解郁群青,尽管她不想知道,但此时也看得出来,郁群青有些恼羞成怒了。
唉,从认识以来他就是这死脾气。
浮禾当初以为郁群青是世家里受了内伤 而灵力尽失的少爷,就是因为他那副一言不合就闹别扭的死性子,跟个大少爷似的。
说句实话。
浮禾当初也是被郁群青那张脸冲昏了头脑。
纯粹是郁群青生的太好,灵力尽失还独自一人闯荡江湖,遇见之后,浮禾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和郁群青有了交集。
谁成想这小子竟然是个大魔头。
浮禾很后悔,若是有来生,她发誓再也不纯看脸了。
郁群青瞥了浮禾一眼,看见她眼下的青黑,他像是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说:“不想和你吵,你安分些睡会。”
“不信我就算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信你。”
沉默了一会。
郁群青自己又把自己说生气了,“……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让你和我生分了!”
若是当初浮禾大言不惭的说要永远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没有跟着说就好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没有说,就不会闹到现在这种浮禾看他一眼都会扭开的地步。
郁群青有一点不自知的生气。
他气浮禾的不用心,更气浮禾的转头就忘,徒留他一人心心念念着要遵守约定。
郁群青自觉受气,留下一句他很忙便拂袖而去了。
浮禾:“……”
习惯了。
郁群青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会生气的。
这些天以来,浮禾其实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休息,眼下她对郁群青的话虽然没有全信,却也勉强信了七分,心神动荡之际,身体上深深的疲倦便也传了上来。
浮禾无力的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躲在屋外的郁泂也终于看不下去。
魔族的天赋技能——屏息。
郁泂很擅长屏息,他从小时候跟在郁群青身边起,就不得不依赖他的这份天赋技能,要躲避郁群青,就必须将屏息运用到极致。
争取能少挨一顿打就少挨一顿。
郁泂慢慢长大之后,郁群青确实很难找到他。
菜就多练,这四个字就是真理啊。
郁泂溜进来时,浮禾已经有些迷蒙的想睡了。
郁泂叫了声:“义母。”
浮禾瞬间睁眼,看见来人是郁泂,浮禾拧紧的眉才松开,“……小泂,你,你怎么来了?”
对于郁泂,浮禾的情感会有些复杂。
浮禾很清楚,郁泂是无辜的,他甚至是她和郁群青这段孽缘关系之中的受害者。
但浮禾仍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郁泂。
郁泂是魔族,他也跟着郁群青上过战场,他的手里是沾过灵族的血的,身为灵族,浮禾不能接受郁泂。
可在她半疯的那段岁月里,除了郁群青,郁泂就是陪伴她最久的人了。
他刚来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呆,现在这样,是郁群青逼的。
郁泂也很可怜,浮禾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她的亲生孩子也很可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浮禾认可郁泂作为同盟,但她无法将郁泂当做自己真正的孩子去疼爱。
郁泂慢慢跪在了浮禾的床边,他的眼睛有些圆,看着她,对她说:“你别死,他还活着。”
浮禾瞬间瞪大了眼,她的声音在颤抖:“你、你见过衿儿?”
郁泂点头,“他让我去找池衿,我去了,和池衿见过面。”
浮禾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她克制不住的伸手去抓郁泂的肩,指尖用力的泛起了青白。
浮禾问:“……他,他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浮禾有些不敢听郁泂回答。
她明明知道。
那么小的孩子被迫离开父母,独自一人长大,他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浮禾明明知道,却忍不住渴望奇迹。
“挺好的。”郁泂回答。
郁泂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又给出了另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嗯,他很好。”
“他有一个师姐,他喜欢他师姐,听说好像已经在一起了。他师姐家很有钱,我试过了,对他也很好。”
很人机的描述。
可却让浮禾听的热泪盈眶,珍珠大小的泪水滚滚而下,她没有伸手去擦,只是紧紧的盯着郁泂,仿佛是在辨认他话中的真假。
郁泂不懂她在干什么,但他的眼睛没有挪开。
半晌。
浮禾呢喃:“……还有人爱他,那就好。”
不止她就好。
池衿还是要被其他人爱着的,这样就很好。
在池衿还没有降生之前,浮禾就向满天神佛许过愿了,她希望——
遇见他的人都爱他。
他去到任何地方都要过的开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