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连续筹办两场丧事,丁丞相已经心力交瘁。
他也在反思,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不然怎么会,自己心爱的妻子死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死了。
用妻女的性命换取家族的屹立不倒,又有谁会真正明白和理解呢?
他看了看已经变得越来越肥大的衣袍,不禁颤抖了一下。
现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牺牲了什么,这牺牲有多大。
妻女都走了,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他了。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呢?没人回答他。
丁丞相到宫中向皇帝梁伯达请了病假。
梁伯达很理解他的心情,让他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并告诉他丞相的位置会为他留着,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就回来。
皇上的为人没的说,对他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丁丞相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是呆立,就是躺倒。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把宝剑,他就会想,用它来抹脖子会是什么感觉。
晚上,脱衣解下腰带时,他也会拎着腰带看向房梁。
他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病了,而且是得了无药可治的病。
他一会儿恨,一会儿悔,感情变得纷繁复杂,自己都理不清斩不断,像是坠入了深渊之中。
最近,梁伯达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他就是一个勤政的皇帝,现在丁丞相又养病休息去了,重担一下子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他处理公务每日都要忙到深夜,一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
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梁伯达,叶太后心疼死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宝贝儿子的命就要搭进去了。
她把梁伯达叫到跟前,说道:“为娘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看着你干着急。丞相之位你可以给丁丞相留着,但日常事务也得有人替你扛下来才行,不然会把你累垮的。”
梁伯达说:“母亲有什么话就对儿子直说。”
叶太后边抻直梁仲达肩上的皱褶,边说道:
“儿啊,娘是这么想的,先让你弟弟仲达到政事堂替你抵挡一阵子,等丁丞相身体养好了,再把位置还给他,你看这样行不行?当然,你放心,跟你说这事之前,娘没跟仲达说半个字。”
梁伯达说:“在娘说这事之前,儿子也曾想过让仲达来帮忙,就怕丁丞相多心,毕竟他兢兢业业地做了这么多年,对儿子的帮助也很大,儿子非常感激他。”
“可不怕母亲笑话,这些日子儿子也实在太累了,真有些扛不住了。所以儿子跟母亲想的一样,让仲达过来帮哥哥一把。”
叶太后笑了,“跟仲达说清楚就行了,只是暂时来帮忙,等丞相养好身体就还权给他。仲达也不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也跟丞相说清楚,不要让他添了心病,这不利于他养身体。”
跟母亲叶太后沟通之后,这天梁伯达把丁丞相请到宫中议事。
梁伯达对丁丞相说:“相爷瘦了好些呀!”
“皇上您也瘦了好些呀!”丁丞相看着梁伯达也惊讶地说道。
梁伯达说:“以前有相爷替朕担着,朕才那么心宽体胖。如今相爷刚休了一个多月,朕就像失了臂膀,感觉异常劳累。”
“先帝在位时,相爷就是朝中重臣。那时先帝就曾说,您是将相之才。所以老丞相病逝后,朕就按先帝的意思,将丞相之位给了您。如今您已是两朝重臣,也是卫梁国的栋梁,朝中不可一日无丁丞相呀。”
“朕盼着相爷早日养好身体,再帮朕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梁伯达的话,让丁丞相眼内涌出了感激的泪水。他知道两代帝王都没有亏待过自己,一直对自己信任有加。
丁丞相说:“不瞒皇上说,老臣也想为您效犬马之劳。可是这身体真是着实不争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梁伯达说:“也不瞒相爷说,您去养病这些日子,朕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今天请相爷过来,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
“朕还是那句话,相位会一直为您留着。可要是让副相代理,他习惯了,您再回来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不如这样,先让仲达过来替您几天。您回来后,仲达直接撤出去就行了。这样更简单一些,政事堂的事务也会更平稳地过渡。”
丁丞相说:“皇上说得极是,也都是为老臣在着想,老臣不胜感激。老臣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好,那就先这么定了。相爷回去之后,注意休息和饮食,朕就等着您身体康复的好消息。您要早点回来帮朕料理国事呀。”
丁丞相千恩万谢地告别了梁伯达。
他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毕竟皇上已经承诺自己回来后仍是丞相,这又让他没什么可抱怨的。再说自己这身体的现状,也实在支撑不了繁忙的公务。
心情复杂的他出宫回家了。
送走丁丞相,梁伯达又把梁仲达叫了过来。
梁伯达说:“仲达,现在有个苦差事准备要你去做,你可要有个思想准备。”
“皇上要派我去哪儿,只管说。”梁仲达以为哥哥又让自己去出使。
梁伯达说:“不是外出,是代替丁丞相主理一段时间的政事堂。”
“让我去政事堂?皇上知道,我是一个闲散惯了的人,每天圈在里面我怕自己会坐不住。”梁仲达说的是真心话。
梁伯达微微一笑,说道:
“朕也知道,你还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读了一肚子的书,但为了不让朕为难,一向都是以国事为重,从来不争不抢,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帮朕渡过难关。”
“尤其是这次购粮,你知道你立了多大的功劳吗?可是朕却从没奖赏过你,你也从来没抱过委屈。有时想想,这卫梁国中,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梁伯达说到这儿,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帮皇上做事,是作为臣弟的本分。再说,购粮的事本来就是谭大将军的功劳。他也没要任何奖赏,也从没抱过委屈。”
梁伯达转身抹掉眼泪后,说道:
“朕越信任谁,谁就越吃亏。偏朕又遇上两个肯吃亏的好人,朕真是个有福之人啊!上天赐给朕了一个好弟弟和一个好妹妹,还不忘赐一个好妹夫。朕这辈子值了!”
此时,梁伯达内心是充满幸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