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明葳左右为难,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在时不时地观察着自己。赵明葳巡着目光看过去,一愣,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竟然遇到了熟人!
这熟人不是别人,而是徐阁老的庶孙——徐顾。这位虽然和徐颂是同一个爹、同一个祖父,可是和徐颂那是完全两个极端。徐颂有多让人省心,这徐顾就有多让人操心。
可真要是说这徐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恶贯满盈的事,你还真说不出来。这位爷知道什么人是他能惹的、什么祸是他能闯的。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也无非就是些喝花酒、打架、闹市纵马之类的事。这些在京城的公子哥里那都不算什么的,徐顾之所以被人们认为是是个纨绔子弟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家里有个人人夸赞的哥哥——徐颂。
徐颂其实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那个坐在窗边喝茶的小郎君是赵明葳。只是瞧着面善 多看了两眼,可是无意间看见站在那小郎君身后的竟然是杨劲,他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确定那位悠闲喝茶的小郎君就是唐王妃,要知道这位姑奶奶可是害得自己被关了整整一个月啊。
家书里不是说唐王妃跟着唐王去了渤海郡了吗,怎么会在此地出现呢?徐顾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既然认出赵明葳了,知道对方也认出自己了就拿着手里的折扇笑呵呵地走到赵明葳跟前。
一抱拳笑着说道:“真是幸会呀,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唐、啊,唐爷。”
赵明葳见徐顾实相,没有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而是称呼自己为“唐爷”,因此也笑着抱了抱拳道:“徐爷有礼了。”
“唐爷不请我坐吗?”徐顾一边问着,一边四下里看了一下。
“徐爷请坐。”赵明葳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跑着来,但是也知道此时不能和他撕破脸,因此也就顺势请徐顾坐下。
杨劲面无表情地给徐顾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徐顾的面前,徐顾拿杯子时发现桌上竟然有一圈淡淡的压痕,知道这是在给他下马威,但是徐顾也不害怕。他又没惹唐王妃,这个傻大个能把自己怎么样?
“徐爷怎么会在此处呢?”赵明葳不等徐顾发问,就先开口问道。
“哦,我是跟着祖母回乡祭祖的。”徐顾回答道。
“徐阁老祖籍是营州府吗?”赵明葳迟疑了一下问道,他印象中好像不是啊。
“唐爷真是好记性,我家族籍是柳城。我是跟着堂兄来这营州府采购皮毛的,带回去给家里的女眷们。”徐顾一点都没有隐瞒地回答道。
“徐老夫人在柳城?”赵明葳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问道。
“对啊,原本祖母不想过来的,可是老家的伯祖母七十大寿,祖母想到她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就趁着天气好回来了。”徐顾依旧是笑的开心。“那不知道唐爷怎么会到这营州府呢?”
“机缘巧合,”赵明葳不想跟他多说,脑子在迅速的运转着,想了一下问道:“您来这营州府采购皮毛,是准备回京城了吗?”
“是啊,我们来了已经三个多月了,该回去了。”徐顾回答道。
“好!我今日还有事,就不打扰徐爷继续喝茶了!”赵明葳说完,看了一眼杨劲就起身告辞。杨劲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就跟着赵明葳出了茶楼。
徐顾没有想到这唐王妃说走就走,可是也不敢真的上前去拦着,只好拱手道别。坐下后想了想,人家把自己问了个底掉,自己的问题唐王妃什么也没有回答。嘿!真是各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儿,自己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纨绔子弟吧,否则真像祖父一样入了朝堂,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路无话,回到荣华街的小院,因着刘嫂子和郑嫂子都在,赵明葳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赵明葳一边轻轻地抚摸着腹部,一边思索着:徐阁老的为人她倒是信得过,可是自己贸贸然地上门去暴露了身份,那徐家其他的人呢?都能信得过吗?
就算信得过,自己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路上遇到危险,会不会连累徐家人?而且自己此时应该还不易远行,能否开口让徐家人等自己吗?不知不觉间赵明葳就睡着了,睡着了的赵明葳,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此时也传回了京城。
“啪!”皇上把密报重重地砸在龙案上:老四媳妇竟然失踪了?这个杨弘良是做什么吃的?一万禁军竟然保护不了一个女子的安全!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皇上紧接着就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捷报频传,老死已经跟威远侯罗炳琨汇合了。十几万大军,罗炳琨又带了不少后来赶制的手榴弹,可以说的上是所向披靡 无人可挡!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攻下了北戎七座城池。要是此时老四知道了赵明葳失踪了,皇上不敢想象老四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在御书房里走了两圈,皇上对着空中说道:“风亿!”
原本无人的御书房突然间闪出一个人影,单膝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有何吩咐。”
“带五十名龙吟卫前往大兴山,务必找到唐王妃,把她给朕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皇上冷声说道。
“陛下,五十名龙吟卫是不是太多了?”风亿迟疑了一下,龙吟卫到现在也不过百人,这一下子就调走五十名,是不是太过于兴师动众了?
“风亿,赵明葳不能出事!否则大胤危矣!”皇上解释了一句。
“喏!”风亿说完就要走。
皇上又交代了一句:“一定要完好无损地把人带回来!”
这回风亿彻底走了,皇上在龙椅上呆坐了好一会,原本还想去福宁殿用晚膳的,可是此时他不敢去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说出来,皇后会受不了。在皇后的心里,老四媳妇的地位一点不低,他怕皇后着急,而且此时皇上也有些觉得愧对元哥儿,这孩子刚过一周岁,可是已经两次跟他的娘亲分开了。别说赵明葳是正印星转世,就单单她是老四的媳妇也不能就此不明不白的失踪!
九月份的营州府已经进入了深秋,早晚都很凉了。中午沐卉就让郑嫂子出去定了一百斤的银霜炭,所以当赵明葳醒来后,就发觉屋子里很暖和。
沐卉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就着窗外的夕阳编着一个淡蓝的络子,是为了给赵明葳的男装搭配的。一抬头就看见赵明葳醒了,放下手里的络子赶紧过来说道:“郎君睡醒了?”为了防止自己说漏嘴,就是私底下沐卉也称呼赵明葳为郎君。就怕自己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叫错,坏了大事!
赵明葳慢慢坐起来,看见火盆里的银霜炭,不由得想起王皇后,很想现在就当面谢谢她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放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思索了一下午,赵明葳也没捋出个头绪来,索性就不想了。等六嫂子和郑嫂子走了,四个人又都坐在了正厅里,开始例行茶话会。
云鹏除了监督郑嫂子做饭菜,今天去了西郊大营,那里驻扎着营州府十万大军,另外五万大军在东郊大营,而魏青柏则大多数的时候在西郊大营这边。
云鹏暗中观察到,这些驻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士兵们有各自的百夫长带领着训练,跑步、军体拳、还有当初从漠北传过来的那些训练士兵们的器械,这里也都建起来了,士兵们训练的都很认真。
营房周围,每隔一刻钟就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虽然看守的很严谨了,可是这些对于想要进入营区内的云鹏来说可以说的上是小儿科。几个起伏,云鹏就进去了,趁着空档的时间,云鹏走了查看了几个营房。估算了一下,这魏青柏应该没有吃空饷,但就西郊大营来说,魏青柏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很不错的守将了。
至于偶遇徐顾,赵明葳没有多说,因为她还没有想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简短的说了偶遇徐顾的事,就对云鹏说道:“云鹏,早点去休息,明天你去一趟柳州的徐家老宅,看看此次来到都有谁?”
至于徐顾回去后会不会跟徐老夫人说偶遇自己的事,赵明葳却不大担心。因为从时间上算,他们此刻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从大兴山一路躲避追杀才过来这里的。白天都没有揭穿自己,那么他回到徐家老宅,应该不会特意跑去徐老夫人跟前儿多嘴的。
赵明葳猜的一点也没错,徐顾没等回到柳州,就差不多少把遇见赵明葳的事给忘干净了,等一回到徐老夫人的屋子,被一堆女眷围着问这问那、又听她们讨论哪块皮子好、那快皮子适合做什么,他是彻底地忘了偶遇唐王妃这码子事了。
柳州距离营州府一百多里地,云鹏骑着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牵着马进城,花了二十文钱把马寄存在车马行云鹏就直奔徐家老宅。徐家老宅很好找,这柳州出了徐阁老这么一位正一品的阁老大人,那简直就是柳州的骄傲,所以柳州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徐家老宅的。
进入徐家老宅这样的深宅大院,对于云鹏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而大户人家的布局都差不多少,所以云鹏很快就摸到了徐老夫人的屋顶上。仔细的左右看看,云鹏趁着丫鬟出来端茶点的机会就隐身在了房梁上。
这屋子里足足坐了十多个人,除了当中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其他的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位老夫人的儿媳、孙媳。还有几位年龄更小些,应该就是徐家老宅各房未出嫁的女儿。
听了将近一个时辰,云鹏弄明白了,徐老夫人此次前来,跟着一同前来的有两房儿媳妇和两个孙女。整个徐家在这柳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又加上徐阁老这个活榜样,徐家的人就都围在徐老夫人的身边凑趣儿。
在徐家老宅里四处打探了一番,云鹏就找机会溜了出来。到车马行取回马匹,云鹏就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回营州府,他要把刚刚看见的事跟赵明葳赶紧汇报。
此时的赵明葳穿着一身男装,身后跟着杨劲不急不缓的踱着步子走进了保和堂。此时刚刚午时过,所以保和堂内已经没什么病人了。只有那天那个跟着周大夫的小学徒在摇头晃脑的背汤头歌,小徒弟见赵明葳进来,眼前一亮:好俊俏的小郎君,也就比自己长大后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小郎君有何事?我师父出诊去了,一会才回来。”
“你们这保和堂就只有你师傅一位大夫吗?”赵明葳笑着问道。
“还有位梁大夫,不过他今天家里有事不来了,您找梁大夫吗?”问完话才看见赵明葳身后的杨劲,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咦?你不是垂柳巷的吗?”杨劲心里一顿:合着我进屋这么半天,你才看见我呀?
“你的记性可真好!”赵明葳笑着夸了一句小徒弟。
“我记得他是因为他家出手好大方,那天师傅还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呢。”说起糖葫芦小徒弟笑的见牙不见眼。
杨劲又是一愣,合着这臭小子记得自己是因为一串糖葫芦,瞧那副傻憨憨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周大夫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傻徒弟。
赵明葳坐在椅子上,喝着小徒弟端来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徒弟闲聊着,没一会的功夫,就连周大夫家养的母鸡一天能捡几个鸡蛋都知道了。
“再说下去,我家的灶房里有几个老鼠洞人家都知道了!”周大夫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周大夫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自己那个傻徒弟唾沫横飞地跟人家说着自己家里的事,所以就先开口打断了小徒弟的话头。
小徒弟看见周大夫回来的,就赶紧蹦起来跑过去接过周大夫的医箱,一边躲过周大夫敲脑门的手指,一边说道:“师傅,那位小郎君找您有事,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周大夫也早就看见了坐在那的赵明葳,微微一皱眉,好眼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已经站起来的赵明葳,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