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安稳的夜晚。
海岸遭受了虫族的攻击,金家奋力抗争,联邦为池先生吊唁的人员刚好遇见,伸出援手。
梁泠雨笑着把手指点到了光脑里显示的新闻上,有着她戴戒指的照片覆在池先生亲属那栏。她随后瞥到了下面的花边新闻,好吧,她什么时候成为俏寡妇了?联邦的营销号可真是会做文章。
光脑里关于邢省那边的消息还是没有,叮咚一声。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二钟呢?”
她等了很久,以为是最近的网络不好,立马站起来靠近房间门口晃了晃。刚要把房门打开,叮咚,
“没了。”
她的眼神突然暗下来,啊了一声,然后也和网不好一样,过了好久,精神力控制好久,才缓缓打下,
“好。”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故事的结局,关于邢省,还有沈钟。明明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做了这么大一场戏,就为了求到改变邢省命运的解药。
解药也临走之前给邢省好说歹说带去了,但是为什么,二钟会离开。故事发生了改变,是因为她吗?
她几乎站不住脚,金色的花纹重新在眼里发作发烫,心脏在发麻发疼。
她软了腿,只能任凭自己倒在地上。
昏迷前最后一眼,她望向,看不见的防护墙。
*
昨晚的防护墙。
“喂,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来这种地方。”
二钟的手忙着帮忙止血,指尖却在不经意地颤抖着,泛出黏腻的薄汗,手指差点打滑,抓不住他哥哥的手。
他在仔细确定邢省的体温是否还是温热,眼神没有闲下来,盯住远方的异兽,凑到受伤严重的兽人耳边,小声询问着,
“一定要出去吗?”
“要,你替我出去,传消息。”
他紧抿着唇,金色的发丝上面沾了血污,看起来乱糟糟一片。眼神已经失焦,血液的大片失去,让他不由得胡言乱语。
“为什么偏偏选防护墙出去?”
二钟实在是不明白他哥哥的想法,哥哥瞒了自己太多的东西。虽然他不想承认,是他拖自己哥哥下水,背叛小姐,伸出对联邦的橄榄枝。
“不能说,弟弟。”
邢省的眼眸是很纯粹的浅金色,现在的他眼里,金色浅到近乎慢了下来,像是二钟眸子里的雾灰色。
“为什么现在还要管那些规矩?”
雾灰色眸子的主人只是这样沉默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疼他,唯一可以真正爱他的存在。
他瞧见他的哥哥,眼神晃了晃,苍白的唇最终叹了口气,垂下的眼帘里,目光投向他的手心。
那是一块玉牌,是幺儿费了好大气力,才苦苦寻来的,说是为他好的救命解药。那里面藏了什么,恐怕幺儿不知道,哪里有所谓的消除辐射的解药,只是池先生故意传言,骗她的。
“我们只能活一个,所以你要我活下去吗?”
他没有说错,老爷子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小崽子时,就唉声叹气,说是天赋极佳,可惜了。
邢省知道自己能力比不上二钟,天赋上这混小子藏拙,自己替代他活了好久,他的人生。可这终究不对,是他自己,害得他弟弟成为了容不下的祸害。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二钟的精神体和他的原体一样,是健硕的一头黑豹,可现在这只黑豹却在俯首称臣地跪下了四肢,它的眸色如同森林的迷雾一样,应该是天生的防护墙的守护者。
他死死抓住他哥哥的手,就像七年前,邢省在大雾四起的异兽堆里,拼命抓住他的手一样。
他只有邢省一个,邢省的手是暖的,笑是彩色的,就连骂他的语句,都是冒着甘甜泉水味的。
“哥,我会让你活着。”
浑身上下的血渍惹得他很不快,二钟,哦不对,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沈钟。
沈钟沉下了眼色,空出一只手拿起了那块玉牌,一个有着言灵诅咒的玉牌。那块玉牌通体鲜红,已经不知道吸食了多少条人命。
他左手抓着他哥的手,感受着对方越来越慢的呼吸。
邢省失血过多,浑身上下毫无气力,鼻尖黏腻的血腥味席卷了他的胸腔,他现在唯一的暖源,应该是来自他的双胞胎弟弟。
他眼皮发困,慢慢耷拉下来,可是沈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哥,这次我来做选择。”
恍惚之间,他瞧见他的弟弟,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仿佛跨越遥远的时光,那双雾灰色的眸子怔怔地,远远望了他一眼,然后在机械的齿轮声中,他极其满足地消失离开。自己猛然扭头一看,身后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深处,哪里有什么机械存在。
啊,他找不到他弟弟了。
在森林的出口,如同隔着厚重的玻璃墙,他弟弟在向他挥手告别。他在说什么,自己听不见,他喉咙前的疤痕在汩汩流血。
“沈钟!”
他疯狂捶打那块无形的玻璃墙,一个巨大的机械齿轮出现在半空中,取代了本该存在的太阳。
他只觉得遍体生寒,惊起睁开双眼,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星舰疗养舱。
“醒来了?”
这个声音,他扭头往向了远方。
“池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了不对。猛然摸上自己的喉结,那边横亘着的,显然是一道全然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伤疤。
“以后,你就是沈钟。他可花了好大的气力,把你送出来。”
“我出来了?”
“恭喜,重获新生。”
他的脸上没有泪痣,只是淡漠的秘银色在静静望着这个受伤的兽人。沈钟也是一个十足疯子,居然想着要和自己的哥哥互换身份。他疯起来也和自己没有两样嘛。
宿卿欠沈钟一个人情,现在他还不能回黑土,需要把他哥哥给安全送走之后,才能回去。
刚醒来的时候,邢省就注意到自己精神力的亢奋。二钟的实力他最清楚,可现在问题是,这个身体的精神力在航行时间越久之后,精神力越加强大。
“二钟会怎么样?”
宿卿似乎已经是料到了他会这样问,反而打趣问他,
“你知道你弟弟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但是温热的触感,他认为那只是个告别的象征。
“以前的时候,老爷子就说过,我们不一样。”
宿卿的眼神望向了远方,声音却虚无缥缈,
“现在看来,你和幺儿确实是同类。”
他们是异类。
每一个都是想着逃出牢笼的,不受控制点野兽,一个个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意图往上爬。
发现有和自己目的有冲突之后,死咬着目的,浑身骨头被打断也不舍得放弃。
现在,黑土上只有活着的“邢省”,“沈钟”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