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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迪离着大凌河冰面很远的时候,就看见冰面上有一条三米宽的橙黄色条带,他知道那是冰面上北京舰的士兵弄出来的,用染色剂把冰面染得橙黄,目的是让何迪知道该往哪里安放桥墩。

何迪知道在放下桥墩的时候直升机必须要下降到接近地面的高度,在那里,尽管有地面效应,可以给直升机提供额外的升力,可是近地面的空气流动也是很复杂的,所以很有可能让直升机坠毁。

何迪首先调整周期变距杆,通过桨叶角度的改变,旋翼不再提供推力,直升机依靠着惯性向前滑行一段之后,悬停了下来。

何迪松了一口气,他向下看了一眼,桥墩正好处在橙黄色的条带上,林远选定的这一天风速很小,所以桥墩的晃动并不大。

何迪向下推总变距杆,旋翼桨叶向下落,升力慢慢减小,直升机的高度一点点地降低,桥墩一点点地接近冰面,冰面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咔咔嚓嚓地碎裂开来。

桥墩把水从冰洞里哗哗地压出来,桥墩也一点点地下降,何迪紧紧地盯着吊钩指示板,这是一个显示器,通过位于吊钩上压力传感器可以感知吊钩上是否有货物,终于,显示器上的“货物已脱钩”显示灯亮了,何迪通过周期变距杆上的“脱钩”电门解开了吊钩,桥墩终于离开了直升机的束缚,伫立在河面上。

直升机机舱中的操作手收起了吊索,直升机向着北京飞去,开始了下一次安装,等到两个桥墩都安放在河中,天已经亮了,北京舰的士兵们被直升机接了回去,林远去到詹天佑那里,告诉他桥墩已经安装好了,然后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离开了中国铁路公司。

林远刚刚回到家,管家就上前报事:“林大人,户部的几位大人都已经打点到了,这常言说得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我又差人把京通十三仓的把头给打点到了,这几天又有不少大人差人来给大人送东西,我都一一收下,登记在册,这是礼册,请大人过目。”

林远哪有心思去看收了什么礼物,他随口说:“我就不看了,你收着就行了。”

那管家又说:“今天满大善人送来一张帖子,想中午请您去他那共进午宴。”

林远问道:“什么?满大善人?是做什么的?”

管家笑道:“大人,这京城里的穷人哪个不知道满大善人啊,有道是:‘东赊棉袄夏赊单,粥成海来米成山。’这个满大善人是个日本商人,名叫满山,却给了穷人不少好处。”

林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号日本人,顿时心生好奇,中午的时候,就让管家带着他去了那个满大善人的宅邸。

中午又下了雪,罩得天地之间一片素白,满大善人跪坐在屋中,看着窗外绽放在白雪上的红梅。

一个美丽的女子跪坐在他身边,声音温柔得如同飘飞的雪花,她说:“头山前辈,一会儿要杀掉林远吗?”

原来这个满大善人就是玄洋社在北京的头目——头山满,那个美丽的女子就是樱井若美,头山满摇头笑道:“不,现在还不是杀林远的时候,过几日大新纱厂开业,那时候才是他的死期,而且我们还要把他的死,安在俄国人的头上!”

樱井若美问道:“可是,林远会去吗?”

头山满冷笑道:“一会儿,看我略施小计,他非去不可。”

正在这时,一个侍从来报:“林远来了。”

头山满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侍从便下去了,一会儿便领着林远走了进来。

林远一进屋,头山满便起身相迎,寒暄一番之后,两人分宾主落座,林远问道:“不知道满山先生叫我来,有什么指教?”

头山满笑道:“林大人贵足踏上我这贱地,在下顿觉寒舍生辉,特地备了歌舞小菜,以为美芹之献,还望林大人莫嫌鄙陋啊!”

林远见到这个满山说话很是文雅,知道他对中华文化极为了解。正在这时,两个身穿和服的女子端着两个精致的小桌走了进来,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精致小菜,两个女子把桌子放在林远面前就退下去了。

然后一阵音乐声音响起,四个美貌的少女走了进来,和着音乐轻轻唱起歌来,一边唱,一边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舞蹈着,那歌词林远很多都没有听懂,而且那音乐声也很奇怪,不知道是用什么乐器演奏的。

林远侧过头去看头山满,只见他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音乐和歌声之中,正在这时,一个唱歌的少女竟然轻轻啜泣起来。

林远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了起来,头山满睁开眼睛,像一个慈父那样问她:“你为什么哭啊?”

少女说道:“歌词写得太动人了,战争开始了,丈夫离开了妻子,她一个人站在窗外,等待着他回来……”

头山满微笑着摆了摆手,音乐便停了,几个少女也退了下去,头山满看向一脸迷茫的林远,笑着说:“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这首歌的歌词便是在下写的,伴奏用的是平家琵琶,这曲子是平安时代的曲子。”

平安时代是日本历史上的一个时期,这个林远是知道的,可是平家琵琶之类的,涉及日本音乐的历史,林远便不懂了。

头山满笑道:“音乐,多么美好的东西,可论起声响,哪里能比得过大炮的轰鸣;那美丽的少女,本该快乐一生,可那战火,却会带走她的父亲,爱人,多么残忍啊!”

说着,头山满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头。

林远心想:“难道这个满山是想劝我不要再打仗了吗?”

林远笑道:“满山先生,我们也不想打仗,只是,贵国侵占着我们的土地,我们又怎么能不还击呢?”

头山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个商人,只知道做些买卖,这国家大事,我不想参与,只是盼望,我们两国,不要再有战争了,等日本谈判的使团来了,我也会和他们这样说。”

林远笑道:“满山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向来不愿意挑起战争,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拿起枪,保护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

头山满说:“林大人,我是个怎样的人,相信您也明白了,过几天,我有要新开一家纱厂,叫大新纱厂,优先招收那些没了地的农人,破了产的匠人,希望林大人能去为我们剪彩,希望日后我们两国多多互助,多多提携。”

林远不忍心拒绝这个讨厌战争的满山,于是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