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不情愿,可也只能接受王若弗安排,开始了漫漫的相看之路。好在王若弗体谅如兰,只是让如兰借着各种交际活动先看一看,也不算尴尬。喜鹊为如兰打扮了一番,忍不住尖叫:“五姑娘原来这么漂亮啊!”
平时,如兰对自己的外表不算上心,比起喜欢打扮的墨兰和五官无可挑剔的明兰,少了几分精致。王若弗也劝过她好好拾掇拾掇,可她从不当回事。
比起带着沉甸甸的头饰,穿着紧绷绷的衣裙,一举一动都要端着,不如简单随性一些好。
此刻,如兰已经换上了一套桃红色的衣衫,衬得人格外明艳动人。
她本就身材修长,亭亭玉立,此刻气场全开,可爱之余多了贵气,看起来和公侯伯府的千金小姐没有什么不同。
如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很是满意:“果然,我也不输给谁。”
然而,她的神情又突然黯淡下去。女为悦己者容,她这美丽,又是为谁绽放呢?
喜鹊自然不懂如兰的想法,只是一个劲夸:“五姑娘,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侯府的公子,公主的儿子,这可都是好亲事!旁人求都求不得这么好的亲事,你这下可好,一下子去看两个!到时候可得好好挑一挑!到底哪家公子,才配得上我们风华绝代的五姑娘!”
“喜鹊,你真觉得,这都是好亲事吗?”如兰面色凝重。
“难道不是?都是高门大户,世家公子。”喜鹊连眉梢都是笑,衷心替如兰高兴,“五姑娘这么好,自然配得上贵婿,难不成还嫁个穷举子?”当然,喜鹊不知道如兰的前世发生了什么,这么说也不算故意冒犯。
如兰倒是若有所思:“穷举子……”
喜鹊笑道:“五姑娘怎么了?就是穷秀才,我也愿意跟着五姑娘一起。”
王若弗带着如兰、明兰来了吴大娘子组织的诗会。明兰虽然已经和顾廷烨定下亲事,不需要相看,可多参加交际活动,露露脸,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她将来作为顾廷烨的大娘子,交际活动只多不少。
如兰带着王若弗的任务,重点观察着东昌侯府的四公子秦思远和庆昌公主的儿子韩诚。韩诚就罢了,秦思远和她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人。东昌侯夫妇为了节省嫁妆钱,不惜把亲妹子小秦氏推进火坑,还能养得出这样的儿子?
“可是盛五姑娘?”
远处,传来一阵温和的男声。
如兰抬头,只见秦思远向她走来。
她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见过秦公子。”
秦思远长得高大结实,笑容憨厚,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东昌侯府这种地方长大的。他对如兰的态度颇为友善,一点也没有侯府公子的架子:“盛五姑娘果然聪明。难得一次诗会,盛五姑娘喜欢诗词吗?不妨过去作作诗,也算乐趣。”如兰赶紧摇头:“才疏学浅,不通诗词。”
说真,她十分好奇,秦思远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再怎么说,秦思远是侯府嫡出公子,多少得端着。想着想着,她越来越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思远并不介意如兰的推辞:“没关系的……那盛五姑娘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这个秦思远居然还是个好说话的?
如兰心里有数,肯定不能对秦思远说实话。写话本的事情,自家人知道就好。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就是小五,指不定传得怎样邪乎呢,到时候连累全家。
她笑了笑,找了个合适的说辞:“最近忙着和姐姐妹妹一起玩。”
“是吗?真羡慕你,有姐姐妹妹。我们家四个,
都是兄弟,我是幼子哥哥们已经成家,平时连走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无论如兰说什么,秦思远总能配合接上,甚至主动带出新话题,“你的姐姐妹妹,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得你去找她们说话?”
如兰回道:“姐姐是宥阳老家的堂姐,没跟着我母亲和妹妹一道过来。”
秦思远又想办法和如兰拉近关系:“原来如此。对了,你的妹妹是六姑娘是吗?听说你妹妹,最近和顾将军定了亲,我们也算沾亲带故了。”如兰一愣,这都可以,这秦思远还上杆子攀关系?
非要这么算的话,明兰的未婚夫是顾廷烨,顾廷烨的继母是小秦氏,小秦氏的侄子是秦思远,确实能扯上一点点关系。
只是,秦思远这么做图什么?她绝不相信,秦思远对她一见钟情。虽说东昌侯府已经败落,不顾面子只顾实惠,很有可能为了嫁妆下娶文官家的女儿,不过也不至于如此跌身份,忙着和她攀关系吧。
可就算想攀关系,身为能去南曲班子唱戏的小秦氏的侄子,难道是什么好事?
该不会这一大家子人,都是笑面虎吧。
“秦公子,你真会开玩笑。”如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秦思远不在乎如兰的微微不友善,依然保持着热情的笑容:“盛五姑娘性格爽朗,和那些忸怩作态的姑娘真不一样,令人刮目相看。”这让如兰无言以对。
好在,明兰远远喊了一声:“五姐姐!”
“六妹妹,我在这里,我马上过去!”如兰得救了一般,提起裙摆,匆匆向明兰奔去,“秦公子,失陪了。”
喜鹊跟着如兰离开,剩下秦思远一人在风中凌乱。
明兰见如兰过来了,悄声问道:“五姐姐,你觉得秦公子怎么样?我瞧着你们刚刚聊得不错。他人挺好的,又温和又有耐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兰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
明兰倒是没有多想:“五姐姐那么好,被人欣赏,也很正常。秦公子看起来忠厚老实,不像是不正经的人。莫非他和太夫人是亲戚,你就觉得他不可能是好人?”
“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如兰嘟囔着。
明兰知道,如兰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如兰非觉得秦思远有问题,那么秦思远很可能真的有问题。
她不好再和如兰说秦思远,只好转移话题,又带着如兰去了王若弗那边。
只见东昌侯夫人和王若弗聊得,那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就是亲姐妹。
如兰心头的疑惑又多了几分一一假如秦思远对她的热情,勉强能用爱慕解释,那么东昌侯夫人对王若弗的热情,又怎么解释?就连吴大娘子那样性格好、爱交际的贵妇人,初次见王若弗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热情。
东昌侯夫人拉着如兰的手,笑开了花:“这就是五姑娘吧!之前我就听人说过,今个儿一见,发现真是个标致的人儿。之前你们家四姑娘嫁到了永昌伯爵府,最近六姑娘还和顾将军定了亲,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气,能娶到五姑娘。”
王若弗心里暗暗得意,嘴上也得谦虚谦虚:“哪里哪里,我家如儿还小,不懂事呢。”
如兰被东昌侯夫人拽着手,十分不适,只觉得这一双手粗糙得很,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的手。看来,东昌侯府真的破败不像样子了。为了节省嫁妆,竟然让亲妹子去给姐夫做填房,面子都顾不得了,更别说有心思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要是五姑娘和我们家四郎有缘分,我白捡一个女儿,一定会好好疼的。”东昌侯夫人的热情快要溢出来了,好像错过如兰,她的儿子再也娶不到像模像样的大娘子了。
王若弗越来越满意,恨不得赶紧撮合这门亲事。东昌侯府的败落,她不是不知道,可侯府到底是侯府,大不了多陪一些嫁妆就是了。华兰嫁了破落的忠勤伯爵府,现在日子过得不是比谁都好?何况东昌侯夫人对如兰这叫一个热情,比起当初瞧不上华兰的忠勤伯夫人,不是好上一万倍吗?再说公侯伯府的公子不是个个都到了婚配年纪,更不是都能看上盛家、看上如兰。墨兰和明兰嫁得不错,这时候如兰没配一个公侯伯府的公子,简直是要面子没面子,要里子没里子。
“如儿,我瞧着你……刚刚不是和秦公子聊得不错吗?”王若弗主动把话题引到秦思远身上。东昌侯夫人见如兰的表情有些不快,只是宽和地笑了笑,像和自家晚辈说话一样和蔼:“怎么,是我家四郎不懂事,惹恼了五姑娘?那我回去可得好好收拾一下这浑小子!”
气氛看起来很融洽,可如兰隐隐不安。
这时,一位年轻夫人走了过来:“五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位是……”东昌侯夫人心生疑惑。
王若弗一听声音,吓得差点在人面前失了礼一一墨兰,她怎么过来了?
虽说这次诗会是吴大娘子主办的,墨兰作为她的儿媳妇,一向爱好诗词,没有不来的道理。可最近墨兰胎象不是很稳,很少外出,之前已经来信告诉王若弗,说不参加诗会了。
此刻,墨兰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劲,肉眼可见憔悴和虚弱。为什么还要强撑着过来,又要和如兰说什么呢?
王若弗对墨兰有过偏见,可林噙霜倒台之后,墨兰自己要求禁足一年,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何况再怎么说,外人面前,她也不好流露出不合适的情绪。她看着小腹微微隆起的墨兰,跟东昌侯夫人介绍:“这是我家四姑娘。”
“哦,原来啊永昌伯夫人的儿媳妇啊!听说她家六郎,最近可出息了。”东昌侯夫人的眼中略有羡慕之意,“你家四姑娘,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的。”
墨兰和长辈见过礼之后,突然看向如兰:“五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兰也很疑惑,墨兰到底想做什么。
王若弗摆了摆手,示意如兰跟墨兰下去,可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如儿,你多注意一些。你四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你别没深没浅的,一不小心伤着她了怎么办。”
“母亲,我知道了。”如兰告辞。
如兰跟着墨兰走着,心思也越来越重,墨兰到底想说什么重要的事?
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墨兰停下脚步。
她怀着孩子,身体虚弱,这不算长的路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五妹妹,我听说最近正在安排你和东昌侯府的四公子相看。”
“母亲算是有这个意思吧。”如兰点头。
“五妹妹,我家官人说,秦公子看起来一副老实人模样,其实是个贪图美色的,是秦楼楚馆的常客,都染上了花柳之病……”墨兰把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如兰,“本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官人和友人小聚,秦公子酒后失言,自己抖出来的。如果不是关系到你,官人也打算讲义气,装着不知道了……”
如兰恍然大悟,东昌侯夫人和秦思远不合常理的热情,总算是有了答案。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伪装得可够好的!
秦思远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实际上里子都烂了。她若不是对东昌侯府和秦家有所警觉,估计也会被秦思远憨憨的外表蒙蔽了双眼,稀里糊涂同意了这门亲事。
“五妹妹,我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和我家官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不计前嫌,肯成全我们。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说到最后,墨兰的眼中已经泛着点点泪光。
墨兰的一番话,的确令如兰感动。
前尘往事,不必再提。至少现在,墨兰一直记得她的好,肯为她去着想。
她第一次,挽着墨兰的胳膊,就像这些年挽着明兰一样:“四姐姐,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你怀着孩子,情绪激动了,对身子不好。”
墨兰掏出帕子,轻轻擦过眼角:“好,我一会就回去歇息了。”
另一边,顾廷灿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吸引了庆昌公主之子韩诚的目光。明眼人都看的得出来,韩诚一颗心都在顾廷灿的身上。
王若弗虽然有些遗憾,可想着东昌侯府也算一门好亲事,也不再想韩诚的事情。
有人悄悄议论,韩诚早就倾心于顾廷灿了,甚至已经向母亲庆昌公主表达了求娶之意。可庆昌公主不满意顾廷灿像大秦氏一般的做派,一直没有同意,甚至不惜降低门第要求,也得让韩诚找一个靠谱的大娘子。
有几家门第不高的官宦人家小姐,想试试运气,放下矜持,和韩诚搭话,可被韩诚毫不留情撵开了。
晚上回到家里,王若弗一个劲在如兰耳边念着秦家和秦思远的好:“如儿,我瞧那秦四公子真不错!他人憨厚老实,应该做不出什么坏事。再说东昌侯夫人喜欢你,你嫁过去,她能护着你。”如兰无奈了:“母亲,东昌侯府就是一滩浑水!”
“不就是败落了吗?咱们盛家,出得起嫁妆!”王若弗不以为意,一心觉得这门亲事可以考虑,“蒸蒸日上的侯府,哪里愿意和咱们结亲?”“母亲,不是这么简单!如果他们人好,咱们也不差点嫁妆。可东昌侯夫人和秦四公子,一直都在和我们装!”如兰急了,声音尖锐了几分,“秦四公子还是老实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好色的很,经常寻花问柳,已经染上了花柳之病!”
王若弗瞬间尖叫起来:“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如兰不好跟王若弗说这消息是墨兰告诉她的,只是反问:“母亲,您也不想想,东昌侯府再败落也是个侯府,哪家侯夫人和嫡子,会上杆子和咱们攀关系?”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王若弗心有不甘,想了想其他可能,“万一有人见不得你或者秦四公子好,故意编出什么瞎话呢?
得亏如兰刚才没说这话是墨兰说的,不然王若弗又要多心了。
如兰继续解释:“秦四公子有花柳之病,娶妻是一大难事。门当户对的人家,他们不敢打这个主意,将来事情败露,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怕是直接让东昌侯府身败名裂!咱们盛家稳中上升,父亲、哥哥大有前途,四姐姐和六妹妹都高嫁,他们和咱们结亲,并不丢人;可咱们盛家,还是少了根基,比不过那些公侯伯府,他们料定咱们不敢真翻脸!”
“怎么会这样……”如兰话音未落,王若弗自言自语,“我真没想到……”
如兰自知其中有隐情,连忙问道:“母亲,之前您跟我说,韩诚那事,是吴大娘子在庆昌公主面前提了一下。那这个秦思远,是谁介绍的?”王若弗吞吞吐吐:“是……你姨妈……”
如兰一听是康姨妈提的,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正常。就算康姨妈不知道秦思远染了花柳之病,至少也会知道东昌侯府出了事情,需要赶紧给秦思远寻一门亲事。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多了一点点的埋怨:“母亲,我不是和您说过,姨妈说什么,您听着就是了,千万别答应她任何事情。姨妈能好心好意给我介绍?不把我往火坑里推就不错了!”
王若弗喝了一口茶,一脸懊悔和如兰讲着事情的经过:“上次你姨妈打明儿的注意,你怼了你姨妈,我也说了她几句,她很生气地走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听说我要为你相看,就给我推荐了东昌侯府的秦四公子。我还以为,她想和缓和缓和关系,才为你的事情操心……有一次我出去交际,你姨妈给我介绍了侯夫人。侯夫人对我非常热情,还一个劲夸你。我原先听说过一些侯夫人的坏话,可见了本人,我以为那些都是谣言……”
“哎,母亲,姨妈真是……”如兰一脸嫌弃地摇摇头,“她坑我们的次数,还少吗?”
王若弗忍不住分辩了几句:“哎,过去的事情,是她不对。可这次,也许她真不清楚……”
如兰一针见血,指出其中关键:“母亲,真要是这么好的亲事,她怎么不想办法给元儿表姐留着,让给我做什么?”
“也是,这几年了,元儿都没嫁出去呢。真要是个好机会,她肯定得紧着元儿。”王若弗突然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她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如兰也是无奈,生怕母亲再着康姨妈的道。
没过多久,秦思远传出了订婚的消息,订婚对象竟然是……康元儿。
王若弗对王若与心生怨恨,可康元儿毕竟是她外甥女。她本想好心提醒一下康元儿,可到了康家,还没开口,康元儿先讽刺起了如兰,笑话盛家庶女高嫁、嫡女嫁不出去。
王若弗那叫一个生气,拂袖而去。
一个好色虚伪还染了脏病的秦思远,一个任性无礼还不识好歹的康元儿,某种意义说也是绝配。至于东昌侯夫人和康姨妈这对亲家,别说,也是绝配。
康家为什么还是把康元儿嫁去了秦家?如兰思前想后,也许康家觉得东昌侯府再败落也是侯府,秦思远再不堪也是高门公子,与其一直嫁不出去,不如狠狠心嫁过去算了;也许秦思远的身体等不及了,康姨妈没把人骗过去,在秦家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好拿康元儿去解决问题。
过了一段时日,韩诚和顾廷灿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据说,若不是韩诚以绝食相逼,庆昌公主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庆昌公主本就厌恶顾廷灿像大秦氏一般的做派,现在厌恶之情更是只增不减。顾廷灿一进门,就没得过婆婆的好脸色,整天站规矩。幸运的是,韩诚多少护着新婚妻子,不让顾廷灿受太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