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小产之后一直身体不好,再加上又被墨兰的一番话刺激到了,倒地昏迷不醒。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可身子大不如从前。如此,她对斗垮王若弗和卫小娘不抱有任何希望。长枫读书仍然不行,还三天两头还惹出一些祸事。最严重的的一次,长枫出去喝酒乱说话,议论立储之事,传到皇帝耳中,盛紘被皇帝扣在宫中,最后还是靠着明兰的纯臣论脱险。
如此,林噙霜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墨兰的身上。每天早上晚上,只要墨兰一过来看她,她就撺掇墨兰攀高枝。她拉着墨兰的手,一个劲劝:“墨儿啊,我已经这样了,不能再为你争取什么。你哥哥犯了事,你父亲也不像从前那么偏爱他了。咱们林栖阁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顾三公子对你有意,你拿下他不是易如反掌?等你成了宁远侯府的媳妇,咱们林栖阁又能压得住葳蕤轩那边了。”
墨兰怕林噙霜再受了刺激,只好一个劲点头:“对对对,母亲说的是。”
然而离开林噙霜的视线,墨兰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仿佛林噙霜什么也没有跟她说。
昏倒的原因,林噙霜和墨兰心照不宣保持沉默,谁也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事情败露,林噙霜自然是死路一条,墨兰也会背负差一点气死生母的骂名。
至于顾廷炜那边,小秦氏连忙为他选定了承平伯爵府的独女朱氏。顾廷炜年龄不算大,这么着急成亲,一是小秦氏看重朱氏的家庭背景,二是赶紧定下亲事,彻底死了顾廷炜对墨兰的心。夜长梦多,谁知道拖下去会怎么样?
顾廷炜退了学堂又成了亲的消息,很快传到林噙霜的耳朵里。她自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别说墨兰从来不想,就是想,现在也彻底绝了嫁进宁远侯府的路子。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给飞了!她又气又火,心里堵得慌,想找墨兰说道一番。可还等墨兰过来,她就一口血吐在了帕子上。
如此,林噙霜的身体更加糟糕,只能卧床静养。有那么几次,她还没出自己的屋子,又是头晕又是喘不上气,只能在周雪娘的搀扶下继续回床平躺。
盛紘以为,林噙霜不过是小产之后没有调养好,最近又突发了不适,这才病榻缠绵。他心疼林噙霜,一有空就去林栖阁看看。他每次都拉着林噙霜的手,深情款款:“霜儿啊,你可要好好养病,赶紧好起来啊!”
盛紘不清楚,可林噙霜自己清楚得很,这身体一时半会好不了。轻则得养个一年半载,重则一辈子废了。她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敷衍过去:“紘郎,霜儿当然会好好地养病。你要是有心,就多来看看霜儿,霜儿会好的更快!”
“那是当然。”盛紘连连点头,“我尽量每天都来看你!”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噙霜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盛紘坚持久了,多少有些倦了。起初,他看着病如西子的林噙霜,怜惜之情占了上风;可林噙霜病着病着,病出了枯槁之感,哪怕事先涂脂抹粉,精心打扮,看起来也老了好几岁。
古人有言,色衰爱弛,不过盛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色之徒。只是谁愿意眼睁睁看着一朵花凋零?盛紘最近处于升职的关键时刻,公务繁忙,压力倍增。这种时候,他再看着一脸病容的林噙霜,哭哭啼啼,竟然起了逃避之心。
病床前不仅没有孝子,也没有痴心绝对的男人。这天盛紘忙完公务,本想去林栖阁,可半路上想了想,掉头去了葳蕤轩。王若弗虽然长得不好,脾气也不好,可是吵吵闹闹的,还有几分烟火气,让人心安。总去林栖阁,看着病人久了,他自己也快有了心病。
“官人来了啊?”王若弗不冷不热笑着。
如果不是“官人”这个称呼,只听语气,王若弗完全就是在招待客人,而且还是没有多少交情的普通客人。
“哎,刚好不忙,过来看看夫人。松哥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长壮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盛紘说着说着竟然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好久没在葳蕤轩吃饭了,我也怀念夫人的手艺了。”
王若弗可不领情:“官人啊,你来得实在不巧。我和卫小娘说好了,晚上一起带着松哥儿、杨哥儿透透气。”
“那明天呢?”盛紘心有不甘。
王若弗照样拒绝了盛紘:“明天?明天我也没有时间。如儿和明儿说,想学包饺子。我和卫小娘合计着,明天晚上带她们去厨房玩一玩。”“后天呢?”盛紘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可王若弗不耐烦了,明显大了声音,还重重地把茶杯砸在桌子上:“官人,我后天也没有时间!我约卫小娘出门,让她帮我参考一下,我要买几匹料子给母亲裁衣服。大后天也没有时间,我还得去忠勤伯爵府看我的华儿!”
换作平时,盛紘早就翻脸了,要么教训王若弗几句,要么拂袖而去。可这次,他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抚了抚王若弗的背:“夫人啊,我看你这段时间心情还挺好的。怎么我一过来,你像个火药桶似的?你我夫妻之间……”
王若弗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大娘子的姿态:“官人,我挺好的。你闲来无事,就去林栖阁多坐一坐吧!林小娘身子不好,正是需要官人的照顾。”
以前王若弗都是拼命把盛紘从林栖阁里拽回来,现在倒好,主动撵盛紘去林栖阁。盛紘不适应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昨天刚去林栖阁看过林小娘,她的身子还是那么回事。”
“官人今晚不去林栖阁,不心疼吗?”王若弗神情并无吃醋的意思。
就这样,王若弗彻底推开了盛紘。
现在,盛紘的一妻二妾也就剩下卫小娘了。他别无选择,只好去卫小娘那里。
都说见面三分情,盛紘对卫小娘的好感噌噌直上,甚至他以为人至中年又遇到了真爱。可事后回忆,一切不是那么回事一一卫小娘说的每一句
话,做的每一件车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他愉悦,只是这都能让他愉悦日行切总有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就像完成任务一样。相反,卫小娘在王若弗面前自然得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王若弗的亲妹妹。
男人都希望妻妾和睦,后宅安定,可是王若弗和卫小娘真的处成了姐妹,盛紘竟然失落了。两个女人之间一点点醋意都没有,这说明她们的心里完全没有他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林噙霜的好。起码,他觉得林噙霜还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然而林噙霜不知道盛紘的真实想法,只看表象,还以为盛紘被卫小娘迷得死死的。与其这么下去,还不如想办法把盛紘留在林栖阁。她托周雪娘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个长得和她有七分像的年轻姑娘当侍女。
卫小娘知道了这件事情,总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提醒王若弗:“大娘子,我听说林栖阁那边从外面买回了一个侍女……”
王若弗一直淡定喝茶,仿佛林噙霜只是随手买了盒胭脂水粉:“她愿意买,那就买呗!”
“可我总觉得她买来这个人,动机不纯,是想送给主君用来固宠的……”卫小娘还是有些顾虑。
王若弗想得开:“反正你我对主君都无意,林氏身子也垮了,主君身边总得有个服侍的可心人儿,难道还能一辈子当鳏夫吗?她愿找一个和她长得像的献给主君,那就找呗!她不嫌堵,我为什么还要嫌堵?刘妈妈都和我说了,说不好还没怎么样她俩就先翻了脸!何况她已经帮我盯着林栖阁那边了。”
林噙霜给这个年轻姑娘取名双儿,并命周雪娘好好调教双儿。
双儿是个可塑之才,学起林噙霜来有模有样,远远看着,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这夜,盛紘又来林栖阁探望林噙霜。不知怎么了,油灯突然灭了。盛紘吓了一跳,借着月光,一步一步前行摸索:“霜儿,霜儿!”
朦胧之中,他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林噙霜,年轻又美丽,温柔又脆弱。
怎么可能!她很憔悴,又病得起不来床。难道,这是幻觉?盛紘的心里有一个又一个疑惑,连忙伸出手来,一探究竟。
他摸到的不是虚无,而是带着温度的美好肉体。“紘郎,是我,我是双儿。”“霜儿,你怎么突然好了呢?”
“双‘双儿一直念着紘郎,日日盼着早日康复,陪在紘郎左右。双儿不能没有紘郎,紘郎也不要辜负双儿啊!”
“那是,那是……霜儿,你身体好了,我太高兴了!”
“紘郎……”
一番互诉衷肠,盛紘实在按捺不住,一把抱起双儿,大步走向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盛紘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女子不是林噙霜,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姑娘,不过长得倒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林噙霜。姑娘抱着盛紘的胳膊,哭哭啼啼,说没脸活了,让他负责。
盛紘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他把梦当成了真,恍惚之中,睡了林栖阁的一个下人?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周雪娘扶着林噙霜走了过来。
“霜儿……”盛紘自知愧对林噙霜,“我……”林噙霜好不容易挪到盛紘前面,抱着盛紘,哭成了个泪人儿:“紘郎,你就是这样待我的吗?我以为你的心里只有我,可没想到,我这一病,你很快就有了别人……我对你痴心一片,当初明明可以给人当大娘子,却舍不得紘郎,委屈做了小……紘郎,你在和她缠绵的时候,可曾有一刻想起霜儿?”
盛紘看着林噙霜,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收为通房,对不起林噙霜;可直接撵走,又对那个姑娘不公平。他把林噙霜揽在怀里,一顿安慰:“霜儿,昨晚的事情……实在是个意外。你放心,我的心里一直有你,谁也取代不了我的霜儿。”
林噙霜一边抹着眼泪,态度来了个大转弯:“紘郎,也许这就是天意。你有没有发现,她和我有几分像吗?霜儿福薄,这段时间不能服侍紘郎,就让她替霜儿,对紘郎尽一份心意吧!如果紘郎不肯收下她,霜儿也不会安心。”如此,盛紘顺水推舟,收下了双儿。
盛紘有了新欢,喜不胜喜,只要不忙,每天都会去林栖阁看看林噙霜,然后在双儿处过夜。双儿年轻美好的肉体,连同那像极了林噙霜的感觉,是盛紘的一剂良药。
可时间一长,盛紘觉得一切索然无味。双儿再像林噙霜,可永远都不是林噙霜啊!而且双儿的存在,不正是提醒着他,时光一去不复返吗?到最后盛紘竟然跟王若弗提议,打发双儿出府。一开始,王若弗还象征性劝一劝盛紘,留下双儿算了,不过是个通房,不打紧的。可盛紘下了决心,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看到双儿了。
王若弗是个心善的,再加上双儿在林栖阁的日子也没闹出什么动静,她不忍心再把双儿卖到人牙子那里。她把双儿叫到身边问了几句,得知双儿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之前因为家穷无法结亲,便给了双儿一大笔嫁妆,把她嫁了出去。
双儿来得匆匆,去得匆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个人。
如今葳蕤轩和林栖阁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家和万事兴,盛紘的官职又升了一级。长柏在海家的提携下,前途光明,未来可期,不日也要再升一级。海朝云是个合格的贤内助,把全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怀上了孩子,盛家后继有人。嫁到忠勤伯爵府的华兰,和袁文绍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还生下了女儿庄姐儿。
想到这里,盛紘长叹一口气,还有什么不知足的。